当近两百个人快速朝山下冲；忽然一阵阴风卷起，席卷得寨子里花草树木哗哗直响，树叶纷飞。
领头的杨一瞬间压住脚步，鲁班尺当空画阴阳八卦双鱼图案，瞬间犹如身前竖起一个无形气层屏障。风灌不进，空气中响起莫名的痛苦呻吟声，吓得一众拿枪的阳刚之气的人都面色惨白表情各异……
他狰狞地道：“刘霸天，还有必要吗？领一群新鬼想拖住我的脚步，信不信我让你们投胎都头不成？再把你那两根嫩苗都给你拔干净？”
“呼呼——”
风声绕着两边的树木，呼呼地刮；慢慢地消失，无影无踪……而莫名出现的痛苦呻吟，也消散殆尽……
杨一赶忙从身上取出十几张符纸，交给一个兄弟：“你们俩快去追二麻子他们，每人一张叠起来放身上。有任何鬼怪都别怪，绝对伤不了你们。”
“走——”
……
对河两岸，依旧在战斗。不过匠人这边陡然反抗得激烈，一时竟然压住过河的光头鸭子和眼看就要靠岸的排子打。
有排子上的人都开始用枪还击，甚至有人直接跳入水中。场面激烈又混乱不堪，但形势却无为被堤岸高处的人压制住根本抬不起头。
“李县长，让你的所有人马上撤回来。”
李赫脸色铁青，咬紧牙关：：“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钱家的意思？”
“让你的人撤回来，把所有机枪给我停了。”
“你有本事开枪。”
钱媚儿咬着牙：“你不要逼我。”
“是你钱媚儿失心疯了还是你钱家失心疯了？”李赫忍不住再次暴怒：“钱老头死了是不是整个钱家都想跟着一起去陪葬？”
他猛地回头：“快，所有排子，只管往水里下，别管这个疯婆子。”
他不管钱媚儿，可他同样不敢让他的人朝钱媚儿开枪，更不敢下命令让头顶着枪的机枪手继续扣扳机。因为这中间有一根很敏感的神经，他很清楚，一个不慎就是点燃双方之间爆炸的导火索，最先被炸死的就是他和钱媚儿。
钱媚儿在心里忍了忍，很有让人打李赫那些再次陆续下水的排子的冲动。她把目光看向河对岸，河对岸茫茫地本来看不清形势，不过现在再次处于白热化的战争让整个场面好上了很多。
没有大量机枪压制的情况下，匠人们不但敢再次露头，而且大量的燃烧弹也再次被启用。
那些本来都快过河的排子，这时候就成了最倒霉的家伙。无数燃烧弹扔下去，到处都是火光。
这一刻，火光甚至比李赫的指挥沿岸更明亮，照射得整条河岸如同白昼。
钱媚儿终于把打掉李赫新下水的排子的想法压下来。毕竟她也无法肯定，李赫的神经线又在哪里，甚至下面保安司令部每一个大兵的神经线又在哪里？
如果一个不慎，还不肖李赫开口，牵动一个大兵甚至自己这边的人手里的枪一走火，都会立即有人条件反射下反击而燃烧起一场乱战。
先不说这样猝然的战争将李赫或自己都在乱战中打死，过后真就和自己没关系？
姑且不说她自己还不见得愿意死，仅仅只是一个李赫的死，引出的后果关县都承受不住，钱家也同样承受不住。也许某些时候，她确实可以不在意钱家甚至任何人，敢放狠把钱家抹平。
但有些时候，她又能真的可以做到完全不在意钱家？不可能，那怎么都有很多血脉相连的人……
并不矛盾，敢不在乎钱家的时候，那是一种感情绝望后的狠劲。钱媚儿本身就是一个，以感性为出发点行事，又用理性的风格去做事的人；不疯魔不成活，疯了能毁天灭地烧掉自己。
看对面局面，一时保安司令部的人肯定攻不上上。她攥了攥手，希望杨一能快点从上面下来援助。
只要杨一带人下来，不管人多人少。人少可以边打边退，有她牵制住活命不成问题。人多就得李赫该好生想想，这样的牺牲值不值得，攻不攻得过去？
别真把所有人填河里他一个人回去？
如果是这样，钱媚儿想，自己干脆最后一枪崩了他，留着后患也许反而会大一些……
“爹——”
“爹——”
“老爷——”
钱老爷在滑竿上，看着黑压压的一片，无数的火把，两百多个人是有的。这些人，是仓促之间能就近聚齐的顶峰了。谁叫钱媚儿将堡里的人抽了七七八八？
“下河——”
“县——县长——不好，大——大队人马从湾里压下来了。”
“什么？”李赫回头，看不到人。
但他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有能力聚集大队人马从湾里压出来的只有钱家，因为就近都是钱家的地盘钱家的土地钱家的佃户钱家的堡，这就是让他向来忌惮不已的土著势力。
他看向钱媚儿。
钱媚儿站得高，回头看着从湾里出来的大量火把，脸上终于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钱家究竟想做什么？”李赫压抑着问。
钱媚儿像一个小姑娘地雀跃：“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火把涌动着，连李赫来往街上搬运排子的人都匆匆全部撤下来，维持街面治安的张科长领着几十个人从街那面压上来汇合。湾里出来的火把晃动着冒出头，一个个火把快速地沿堤坝顶端排列开，汇合张科长的几十条枪近乎三百条。
李赫看着明晃晃火把照亮一条线的人，几百条枪全对准他。
“你钱家谁做主？谁的意思？”
“我做主，我的意思……”
一个滑竿悠悠地从后面冒出头，上面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出……
“钱……”李赫神色巨变……
“爹。”钱媚儿很少这么叫，更很多年没有叫得这么真心实意过……
“高——”李赫嘴唇有些发颤：“果然还是姜老的辣。”
滑竿直接抬到李赫的面前，停下来降落后，钱老爷从滑竿上站起来，走到李赫的面前。
“撤了吧！没必要和一个小辈一般见识，李县长。”
钱媚儿快速地从上面下来，和两个人站位形成一个三角。
李县长看着钱老爷，缓缓闭上眼睛深呼吸，才又睁开，带上一点意味深长的笑：“没想到钱老爷被一个小女儿羁绊了脚跟，这一想我还该谢谢媚儿小姐。”
“是的。”钱老爷点点头：“我今晚就被这丫头仓促逼出来，所以你算小赢一局。这段时间我大病不起，你的动作很大，收获也不错。够了，人要懂得知足。”
李赫回头道：“传令下去，让所有人收回来。”
连钱老爷都没有死，打掉一个杨一的意义就不大了。他还不知道，钱老爷装死，装病这段时间，究竟做了一些什么事？今晚不是他钱忠祥主动出击，而是被一场突然而起的战火逼出来的，这简直比当背后一切发生后，他再后知后觉好一万倍。
想想都后背发凉，李赫忍不住暗自打一个冷颤。看样子如果不是钱媚儿，兴许当钱老爷再次活过来的时候。关县再没有刘霸天，也没有重新崛起的杨一；而他，过去埋伏的棋子新近所得的收获，恐怕瞬间已经被倾覆。
在背后被人抽冷子，然后他就回到过去那个，被彻底架空连半点话语权都没有的李县长。多年的努力，瞬间化为泡影。
他真的很想认真谢谢钱媚儿，从来没有发现钱媚儿有今晚这么美。
……
“撤了——快看——竟然撤了——”
“那是？好多火把好多人——”
“媚儿姑姑万岁……”
“姘头万岁……”
……
从刘霸天寨子里往下赶的杨一等人，刚开始注意到的就是好多机枪都没有声息……
“哑火了？”没上过战场的杨一是不怎么明白那突突过不停的东西的。
“不知道。”尹志强皱着眉头：“很异常，更像是一起没子弹了，十几台机枪不可能同时卡壳。”
杨一一喜：“不管什么原因，对我们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快……”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只听见匠人们一边收集活人一边还有人在说荤话洗他。他没在乎，让所有人加入河岸线收捡活人和尸体，他认真地看着河对面……
“杨师傅来咯……”
“大部队来咯……哦哦——”
一下所有人沸腾，不过也有人骂骂咧咧：
“咱刚拼完命就冒出来，杨师傅是带人踩着点儿的？”
“三毛子，你他娘什么意思？老子们在上面也在拼命，完了拼命赶下来……”
“师傅……”
“河对面……”
河对面很多火把，沿河堤一排人隔河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但反而是李县长和钱老爷钱媚儿三个人站的地方，没有明晃晃的火把隔远了就只让人感觉一堆人。
“媚儿师娘先带人来把保安司令部的机枪给偷袭掉了，然后又来了很多人，一会时间保安司令部的人便开始撤退。我想只能是钱老头复活了，不过没注意到人。”
“我注意到有一乘滑竿下来，上面有人。”有人接口道。
“那肯定是钱老爷子复活了。”杨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