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洲带人在路口等待。不是他不急，而是他不可能带着人瞎跑。想着，他真挺想踹蔡日白几脚。
匆匆又赶来几十个人，合计有两百左右。这些是他最绝对的主力。至于别的，依附他身上的还多得很。所以说他在盐河县的地位，比什么县议会议长，什么县长都强势。
盐河县的地位向来没关县重，连船都下不了。其次，说它和四川很近吧，中间又基本隔离一个县，不直接接壤。所以地位就尴尬了，夹中间两头不讨好，上面龙老爷肯定不会多重视。
再然后，江大队长多年根深蒂固，底蕴太深。地主老财基本是朝他的，他就是大地主……县长面对他有天然的逆势。
人江大队长也不多强势，就他在那儿，你自个儿掂量着。你县长可以做事，偶尔考虑大队长存在就可以。江大队长，从来是顺民。打仗时谁飘过他靠谁，谁走了他依然不倒……
“大队长，听里面的人说，确实应该从沟里翻山了，都快进去一个时辰了。”崔始源带人从沟里没多久就出来报告。
蔡日白一听，一脸晦气地歪向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算漏了，没想到这群人脚程这么快。”
江大队狠狠瞪他一眼，手一挥：“撤——”
人都跑了快一个时辰，还往后面追个屁？呼啦啦地带人朝县里回。
不是他去了追的念头，而是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走串丝沟绕回关县的路。现在从后面追即使追上了还不知道个什么时候？被人防备着又需要经过什么枪林弹雨？
如果从县城前面冷水湾插进去，也许能打对方个埋伏。即使不能，总路程都会缩短而且更好走，等于是一段捷径。这样拦截路好走路程短不说，他的人同意会像滚雪球一般地越滚越大。
还有一点，他还能顺带着去领一个人。这个人是他姨小山娘娘。
回到县里，省道前行十多里插一条湾翻山，两百多人在上头看见下方的一个村落。这真是前山一条湾，后山还有一个沟，看不见一处平坦。
刚跑半坡树林小道上，看见几个脑袋使劲往上面爬。走进些，果然是江枫带人回来了。
“三娃，罗家寨子被人平了？”
江云洲摸摸鼻子，还得赶忙打招呼问好：“大姨，您不用急，青青那丫头听蔡日白说还好生生的，对方独独留她活着。”
敢叫他江大队长三娃，全盐河县也就独一份子，唯有小山娘娘一个人。他江大队长排行老三，可是即使族里有活着的长辈，至少都是叫‘云洲’两个字，绝没有第二个还叫他排行的。
“还好。”小山娘娘舒一口气。
“小山娘娘，您身子骨儿可健硕。”蔡日白竟然有几分讨好。
“这没你事儿。”小山娘娘豆大眼珠回蔡日白一句，转朝江云洲：“你把所有人带这里来做什么？老婆子我要你弄几百个人来抬？”
江云洲有些无奈，道：“他们都是关县的，从串丝沟进去绕道，所以我领人从这里插出去截。”
“还算有点脑子。”小山娘娘点着头：“走，顺便给我说说情况。”
小山娘娘，七十几的老太婆了，可脚步矫健得很。穿一双藏青色千层底布鞋，一身同样颜色的衣服，独独头上一匹白布裹头，白布都已经有些失去本来颜色，被岁月折磨得发灰。
矮矮小小，甚至有些驼背的皱皱巴巴老太婆。
“对方是关县的，也是关县的保安大队大队长。不过很小，是槽头杨木匠杨驼子的儿子。据我晓得，是去年才打下刘霸天上位的，当时还很轰动了上下一带。”江云洲一边走一边说。
小山娘娘走前面，下山的速度相当快，还不带喘气的。
“手里有很多枪？”
“蔡日白的意思，带来的也就过百，百二三样子。”
“活该被灭。百多条枪摸他老窝里都能无声无息地，地狱阴司呢？”老婆子说话尖酸得很。
“不过杨一那小子应该有杨驼子的传承，在关县之前一直纠结一帮人做木匠；后来不知道怎么弄到几百条枪突然发难崛起的。”江云洲继续解释道。
“有杨驼子的鲁班传承？杨驼子有多少深浅我大体清楚，一个小毛孩子能贯通几分？”
“一路的还有一帮道士，去给杨驼子和大希爷他们取坟的。有一老道士远远看着，还不错，辫子都没剪，长白胡子故作高深。远了，辩不出深浅。”蔡日白插嘴说。
“关县有几个出挑的道士？没剪辫子也多，牛鼻子都爱故作高深。后辈我老太婆就不晓得，不过笼统拔尖儿就是一个曾小辈，见着老太婆我都得恭顺着点。”
蔡日白挤挤眼，心说肯定的。方圆地带，论辈分肯定是你第一，跟你同辈的基本死翘翘完了，就剩你一个甩尾巴的，不高不低的在那里撑着。你看你晚生十年，你辈分自然就下来了。
此时天都快中午，江大队长身边的人却越聚越多，四面八方扑来的。然后，继续跟着翻山……
杨一的一百多号人从串丝沟进，穿过串丝沟翻过山。这一带的山应该统称为乌蒙山脉，茫茫地高低起伏不断，偶尔有深沟群落人家。不过地处荒僻，群居数量一般都不多，大多还是一些苗人，回族人等，偶有汉人杂居。
再翻过一条山脉，所有人聚集在一个山头找个地方开始吃东西。有哨探放出去，山比较荒芜贫瘠怪石丛生，没什么太大的深树茂林成荫，刚翻过的沟壑等一眼能望到底，一眼基本就能知道有没有人追上来，即使有人追上来这一眼下去近乎都是接近半个时辰的路程。
所以河两边的区别，就是槽头方向探进去基本是深山老林，而这面虽然荒芜人烟稀少，但那种风化的沙石地不但养不了人，也基本养不活很多被植树木。至少，大片的森林连不成片，没有天生桥那边绝迹人烟的恐怖。
三月的天中午时间的太阳很暖，甚至多少已经有些刺痛。
“我们再绕两个山头，然后再往上插。这样虽然远点，但安全很多。不过可能绕出去已经过了关县，得在翠华县的地界出来。”老道说。
杨一点点头：“只要能绕出去，就是吃的恐怕不怎么够。大概要多久回得了关县？或者出得去荒僻无人烟的地儿？”
“看具体怎么走。”老道说：“绕过头是蒙山县的地儿，如果非要找人烟往蒙山转最近，不过回头路更远。如果没必要还是直接走翠华县，正常两天就能出去。”
“直接走翠华吧。”杨一想着，百多条人不管走荒山或夜行都还好些，聚集一起跑人多的地方准要生事端，还是荒山野岭最好。
“山头的哨探放好，让兄弟们趁现在日头挺热，睡一觉睡舒服了我们再走。”
……
而江大队长这边，地儿是插对了，绝对的捷径，天黑之前基本搞定。可大队长糟心着呢！
一眼望去起起伏伏全是山脉。说拦截吧？寻哪个点？他娘的他现在的人汇聚起来的，各方面山大王等通知到聚集起来的现在近乎四五百了，不可谓不多，可现在只能把人分成几波每一条山脉放几十个，形成漫山撒网的姿态。只要一条山脉发现人立即示警，但人始终先被分撒开了。
糟心处他很是瞪了蔡日白好多回……
“还得扩大范围，他百多号人不是死的。如果把圈子再绕大，咱们四五百个人守这几个山头屁都捞不到。”小山娘娘一股子，又道：
“你把手下人分几十个给我，我到对面去。”
江大队长看着，自己这些人已经拉开五六条山脉了，还要扩散？对方是不想顺顺当当回关县，要绕蒙山县去做客？
保安大队可不是县保安司令部，出县基本别人很少认某个县的保安大队长，说白了你不是上面的在编部队，不过在地方上承认而已；人家怎么对待看人家的想法和态度。
江云洲看看天色，为难道：“大姨，您看现在马上就天黑了，要不明天早上您再带人过去？”
“废话。”
江云洲不再犹豫：“江枫，带七十个兄弟跟着你姨婆，记住看顾好你姨婆的安危。”
“放心，爹。”江枫赶忙去分人。
小山娘娘却不见得有多领情：“我老太婆还不至于要一群小娃娃紧张，放心，只要不拖我后腿就行。蔡日白，人是你狗日的放走的，下面你就跟在我老太婆身边。如果敢离开我老太婆身边两丈远，我这鞭子抽人的时间少，抽鬼的时间多。”
说罢，小山娘娘扬扬手里卷成一团的黝黑鞭子，黑黝黝地整根鞭子散发着油亮的光泽。
蔡日白看着，脚不自觉地退后半步，脖子却前伸：“小山娘娘，你可别拿你那鞭子唬我？能不能抽中可是两可的事。”
“哼……要不你试试？青青有个万一，老太婆保证让你做鬼都不成。”小山娘娘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江大队长看着那条鞭子，头皮有点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