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路上突然出现‘羊一’两个字,说是偶然都没人相信。而且,阴森森的晚上,还莫名让人有几分惊悚。
事儿有鬼,到底是什么鬼呢?不能真有鬼吧?陈蛮子接过马灯四下看,甚至找到几块大石头被挪动的新鲜痕迹。
“不好,走——回去。”陈蛮子看着粗阔,其实心眼子一点不少。相比起鬼神,他更相信人为。
“你说什么?”
回头拦下好几队人,终于碰见杨一;杨一听后直接色变。
“我们都觉得太怪异,所以不敢继续走。”陈蛮子道。
“你们从老林湾下来,反而会有人超我们的前面去?”杨一看不懂了。
李独眼的人呢?每一个关口可是交接好才撤退的,他们会帮忙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暗中堵到天亮之前。而且考虑到老林湾特殊的地理位置,还特意把陈蛮子的人留了一个时辰。一切都在计划中行事,确保做到尽可能地万无一失。
“可在路上留下‘羊一’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盛延廷一万个不解。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有一万个不解。人怎么跑到前面去的?没法追溯。人跑出来报信,肯定是一个和县里和罗家比较亲密的人吧?不想着就近利用河边时有时无的鸽子窝?
好吧,姑且当他找不到,鸽子窝这种东西,向来比较隐秘不轻易告诉人。毕竟河边的鸽子窝很多,养鸽子的也很多;不告诉你,谁知道谁家养的的是信鸽而不是肉鸽?谁又知道哪家才是能通往县城举报到‘官方’的鸽子?都可以理解……
杨一沉吟道:“总之有人走我们前面去了,我们肯定不能继续一头瞎撞上去,而且尽可能地赶快离开这里才成。”
他转头问盛延廷:“这一代大哥你应该比我们都熟一点,你看看我们最好从哪里绕道?不可能把我们堵下四川去吧?”
盛延廷道:“县里我也没走过几次,这里我也说不上熟悉。回头下去一点串丝沟可以进去。里面很深,我以前听爹说有好几百户人家,但没去过。”
如今局势,除了盛家兄弟对盐河县都知之甚少,走哪里能绕出去,还真是一个问题。但结果,长久封闭在槽头的盛延廷也说不出所以然。
即使老道对杨一心里有万千个结,但这时他也不得不站出来,道:“串丝沟可以走,十几年前我跟人走过。翻山越岭路难走点,还是盐河县的制地,绕出去和关县的小干沟接壤。”
“好,就走这里,麻烦老道你指一下路。”杨一大喜过望。
说白了,没有人愿意莫名其妙地被人堵河岸上,结果全被扔河里喂鱼……
蔡日白悠悠哉哉地走完下面的路,进县城后,遇哨卡都认识他。谁啊?大名鼎鼎的蔡日白蔡疯子。你还别轻易惹他,否则很容易吃亏,甚至连怎么吃亏的都不知道。
哨卡一听他说罗家寨子被人端了,不但火马上给他上上,连烟卷都换了一颗干净的,赶忙送他去见江大队长。
这还没天亮呢!江大队长睡得好好的被吵醒,当然有些起床气。
“蔡疯子,你是闲得慌了吧?快天亮了跑来跟我说槽头罗大金牙被人连锅端了?”
江大队长中等个子,白白净净的一个中年人。说这话的时候,不住地皱眉头。蔡日白的尿性,他可清楚得很。
“骗你是龟儿子。”被人否定,蔡日白有些不满。
找个椅子先坐下,浑身脏兮兮的,人就平和了。
“知道我这几天在哪里吗?槽头。罗大金牙过寿,我能不去?”
这个江大队长相信。蔡日白是谁啊?有机会混吃混喝,肯定少不了他的。
他披一件大衣,走正上方太师椅上落座:“给我仔细说说。”
“说个卵。对方是关县的,以前就是槽头的。盛家寨子大希爷知道吧?他儿子和一群晚辈回来报仇。最主要的不是这几个小东西,杨驼子知道吧?木匠杨驼子?”
看蔡日白还卖起关子,江大队长真想把刚点的烟卷插这厮脸上。
“知道知道,听说过;一起被罗大金牙给灭了。”
“听说过就好。”蔡日白扯着嘴巴直乐:“他有一个儿子,叫做杨一;不跟罗大金牙的儿子抢大希爷的女儿做婆娘吗?”
“说重点。”江大队长终于发飙了,一跺脚道:“你少在我这儿疯疯癫癫的,直接说重点。”
谁知蔡日白不吊他,反而不屑地看他一眼:“你算个球。盐河县大队长牛逼了?人杨驼子儿子现在是关县大队长,二十来岁大队长。”
“什么?杨一?”江大队长屁股从太师椅上抬了一下,挺惊讶。然后又落下坐实:“你说杨驼子的儿子,是关县才起来的保安大队大队长杨一?”
“骗你是你儿子的龟儿子。”蔡日白非常不屑。
“那最后,我姨侄女呢?也被他灭尽了?他带多少人?现在在哪里?还在槽头?”
“你梦吧!”蔡日白道:“你姨侄女傻乎乎的,不过狗日的到是不晓得是啥心思?罗大金牙上百口都被灭了,杀他老子和大希爷坟头,把你姨侄女拖了两趟,我看见的是没死。不过人现在可不能傻呢吧唧地呆槽头等你,说不定现在都快到县城了,大摇大摆的。”
江大队长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大声吼:“集合所有人,马上。”
他不想再搭理蔡日白,起身风风火火就要去提枪,准备打杨一的人一个埋伏。
“诶!你急个球啊?”蔡日白马上喊住他:“如果他小心一点,说不定人现在早退回去走别的道了,你信不信?”
江大队长猛地回头:“你老狗日的什么意思?”
蔡日白嘿嘿的傻乐:“我不看你就这样打他的埋伏没球意思吗?你想想,两个县的大队长交锋,不激烈一点有球看头啊?所以我在路上留了点线索,如果他脑子够用细心一点,就能发现我前面来报信了。”
“你个老狗日的。”江大队长现在无法表述自己的心情,抬枪指着蔡日白半天颤抖。
蔡日白伸长脖子偏着头:“来,往这儿打,不打你是我孙子,打了我是你孙子。”
江大队长缓缓放下枪,道:“打你浪费子弹。如果我姨侄女有什么事,你自己去跟我姨交代去!”
说完转身就走。
蔡日白一听小山娘娘,莫名一个哆嗦,他还真有那么点悚。猛地爬起来:“你等等我,我也一道去,免得妖婆子冤枉我。”
……
江大队长点人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候已经聚集起一百四五人数。
“就这么点人啊?人杨大队长远道而来带的都和你这差不多。”蔡日白继续挑三拣四。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江大队长心里有火啊!好好一个事,被蔡日白弄得。狗日的就不能省点心吗?整个盐河县,也就只有他敢这么和江大队长干,说不得多少还有些顾及不想一枪崩掉他。
江大队长对大儿子江枫道:“你带人去通知你姨婆一声。”
江枫姨婆小山娘娘在哪里?乡下呢!怪癖的人,县城都很少来,宁愿住三间茅屋。
然后大队长才领着百多号人去追另外一个大队长。
来到蔡日白搬石头的地方,天已拂晓,一片朦胧。陈蛮子没有毁掉鹅卵石的摆设,就滚翻掉一个大石头。江大队长看在眼里,简直触目惊心。
“你老狗是不是不看见我多死几个人你心里难受?”江大队长真的愤怒了,愤怒的跳脚。
这下蔡日白看着先服软下来,陪笑着说:“我不是看这有好些年县里都没啥大的风波吗?你说不来一场大的,盐河县人都快忘记你江大队长的虎威了。”
“虎威你个球。”
江大队长面对别人,通常都很斯文。他也是上过私塾,据说曾经在外面闹过革命的人。
“你说他们会转道走哪里?”
蔡日白随口就应:“能走哪儿?对这里稍微有一些熟悉,肯定进串丝沟翻山绕回去。”
“有这么简单他二十岁还当个球大队长,关县没人了让他上位?”
江大队长吼是这么吼,可动作一点儿不慢:“快,追下去问问。”
到串丝沟岔路口:“崔始源,你带几个人以最快的速度进沟,问清楚有没有大队人进沟去。这么多人不可能闹不出一点动静。”
“是,大队长。”
“李三棒,你带几个人顺河下去,如果确定他们往下撤了,速度返回来。如果不能确定,直接去槽头,我要知道槽头的具体状况。”
“是,大队长。”
“那……我们呢?”蔡日白一看。
江大队长没理他,又开口:“陈宝气,你马上带几个人回县里,让人把各个渠道全放开,抄近路的抄近路将消息快速散出去,特别是各个山头,发现这群人的踪迹我大队长重重有赏。”
“是,大队长。”
然后,江大队长才回头:“等。”
不多时,果然等到了。从县城里又下来好几十个人。敢情匆忙之间,他怎么可能把人瞬间招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