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总是难料,谁曾想到,曾经给钱媚儿建的道观,搬进去的人却是她姐姐钱素素?过年之前,甚至在丁邵勋还没有当寓公之前,她已经先搬进去了,连给丁邵勋见一面的机会都没留。
这天钱媚儿陪情绪渐渐稳定的丁芊芊去道观里看她。一盏青灯作伴,偌大的道观,安宁得要死。
藏青色的道袍,手执浮尘,三清殿内,庄重而无欲。
“姐姐。”
“娘。”
只是两声轻轻的呼唤,别的就没有了。
钱素素算不得正宗的道姑,虽然头上梳有姑子髻,一身道袍手执浮尘看似装备齐全。
她只是淡淡地抬头:“你们来了?”
“来看看您。”丁芊芊压抑着说,鼻子又忍不住发酸。
“常来看看也好。”钱素素温和地对她笑:“生养你这么大个女儿,哪能说割舍就割舍?”
她伸手拉住丁芊芊的一只手:“一转眼,眼看着就要嫁人了。”
丁芊芊凄凄地紧紧抓住钱素素的手,有些颤抖,嗓子有些破音的嘶哑:“娘,我不想嫁。”
“傻孩子。”钱素素任由她抓住,还将另一只手的浮尘放下,将闺女的双手压在中间,嗔道:“不许说傻话,哪有不出嫁的闺女?”
丁芊芊忍不住掉泪:“可我也想来这里,一直都陪着您。”
钱素素看着傻气的女儿,只是笑着,又是心疼:“你娘我都过了大半辈子了,耐得住寂寞。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可以一辈子呆在一个道观不出去?你娘我也指望着,你偶尔能来看看娘,娘就高兴了。如果你真天天陪在我身边,你说娘活着,还有几分盼头?”
丁芊芊不说话,只是低泣。
钱素素又笑着安抚,轻轻摩擦着女儿的手:“偶尔啊!也去看看你爹,他疼你爱你是真的。他也就你这么一个闺女儿,现在什么都不能指望了,能指望你偶尔回门看看,他也应该相当开心。”
丁芊芊实在憋不住,呜咽地哭出声来。
“你看看,你还有一个小姨在外面,她照看着你,娘也放心。芊芊啊!好好在外面,为人妻子,将来也为人娘亲。性格收着一点,女人的心,还是得向着点男人,才能过得更快活。夏瑜这小伙子,娘也没见过,不过想来是你姨夫的徒弟,不会差到哪里。”
丁芊芊抽泣着问:“那您过得快活吗?”
钱素素只是苦涩地笑:“娘不一样,娘中间这二十年,也过得很快活,一辈子的快活都集中到这二十年一起了吧!”
“可娘,……我也怕,真的好怕……”丁芊芊使劲呜咽着摇头。
“乖,不要怕。”钱素素轻轻把女儿搂进怀里:“忍着点,让着点。你不是娘,幸福时如蜜,抽空后如梦。少些争抢,少些欲求;不要想把甜蜜都灌满了……有时要痛,有时得有伤;残残缺缺地,只要心不死,就会是一个圆满地活一辈子。”
丁芊芊哪懂得这些?只是摇着头不说话,只愿躲在母亲的怀里。
钱素素抬头,问钱媚儿:“杨一那边,请期了吗?”
钱媚儿摇头,咬咬嘴唇:“他说不管怎样,得等把他爹的仇报了,才能过门。”
“多些理解。”钱素素道:“男人有他的顾虑,女人不能太强势。你和姐姐一样,娘家都姓钱;只是性格上,你和姐姐大多不一样。你一定要选择嫁了,姐姐不说不好的话来拦着你;毕竟以你的命格,能找到一个杨一,已经是万幸的事。”
钱媚儿道:“其实,我也没有所谓克夫命,都被杨一给我解了。”
“那你还不是选择了他?”钱素素笑笑:“我都该对你说些什么呢?将来夹在钱杨两家之间,希望你比姐姐好吧!芊芊嫁给夏瑜,其实我更希望夏瑜再普通一点,不是杨一的徒弟,就算是一个佃户人家的孩子,努力踏实一点,粗茶淡饭一生,和和美美的就过了。将来有暇,再领一家人来道观看看我,有一个两个小孙子,就是我最想看到的幸福。”
“姐姐,我会看顾着芊芊的。”钱媚儿望一眼丁芊芊:“夏瑜和他师傅不一样,没有一门心思往哪儿钻的意思。最多性子跳脱了一点,多些机灵劲儿少些稳当。不过跟他师傅久了,以后会不会变我就不知道了。”
钱素素苦笑:“别轻易去定义一个人,我花二十年时间都只能看到半个,何况日子往后还长着?”
“那我的选择,说不上错。至少有我在,不管将来老头在不在,我总管心里有一杆称,左右平衡给钱家留三两间偏屋,老钱家绝不了种。”
钱素素看着她:“所以我才劝你,男人顺着点好。从古至今,没有哪个男人会希望自己的某个女人太强势,往往逼得厌烦了,说得好听点叫‘金屋藏娇’的结局。你枕头都找不到,还吹哪门子的风啊?”
钱媚儿思索着点点头……
二月二,龙抬头。
这天,县城格外热闹。戏班子搭棚子扯着队在县城里转悠,谁都知道这天是杨大队长手下的几个场子开业。
杨大队长面子大,请来了不少地主老财家的公子爷们儿不说,钱老爷都送来两台吹打,由钱家大爷领着,给足了大队长风光。
李县长也不甘落于人后。虽然没有亲自出面,可是每一个场子都送上一副老大门对。李县长字儿漂亮,对子也风雅得很。杨大队长人大气,至少不像过去的刘霸天那么蛮横……
二月二过,但是一直被留意着的梦菩萨始终没有再次现身,都不知道这个大和尚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神神秘秘的,又不知道他图个啥。可始终暗中有一个人吊着,落谁心里都不舒服,还偏偏无可奈何……
到处的事儿都上正轨,连二郎山的叶二刀都在重新组队之中。有老人出来也有老人留下,当然也有新人进来。
远近被打散的刘霸天部不要太多,山里钻的土匪也不少。只要愿意,总能够凑的出人来。过去刘霸天能给一些土匪开一到门儿,叶二刀如今也可以做一道杨大队长的门脸,法子不要太多。
众人都忙了,反而杨一被清闲下来。
不过具他的表现,似乎一天到晚还是很忙……
这不,工地上也不敢用他大队长干活不是?人家自己在家里架木马玩刨子,玩得一样顺溜。
徐小倩就老实巴交地看着,偶尔还跑盛莺莺那里去坐坐,刚开春的天气还是有些冷。可她想诓盛莺莺出来基本无能为力,盛莺莺不再轻易上她当,于是多少时间总要回来伺候伺候这个木匠大爷。
“木……偶吗?”
徐小倩心说,好大哦,忙活好几天才弄出这么个东西,奇奇怪怪的难看不说,又大又笨重,咱杨大队长是活回去了?
“能杀人的木偶。”杨一认真拼凑着自己的产品,不忘回一句。
又没头没脑地解释:“不过不晓得我这个能不能杀人?还得试试……”
徐小倩眨巴着眼睛,一万个不信。一个大木头丑八怪娃娃,还能杀人了?看着给小天赐玩一定是一千个嫌弃。她是越看杨一做了大队长后,是不是觉得功成名就兴趣爱好都被拉偏了?不过也好,这样的日子安生一些。
“你还别不信。你男人我脑子里装的东西可多了,只是一直没有时间让我静下心来好生琢磨。现在可算有点时间了,我主要就琢磨着,多琢磨透点东西,说不定早一天就能跟你生上一个儿子。”
汗——看他一本正经的,说得跟真的一样。徐小倩脸被说得红红的,看着那么大那么雄壮一个丑八怪木娃娃,不由打一个啰嗦。
她怀疑男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拿大木头娃娃当儿子生呢?想着生这么一个恐怖‘儿子’,打死都不要……
“我也很喜欢小孩。……每次看到小天赐,我都希望,我们也能有这么一个宝宝。血肉相连,虽然小天赐也很亲,但总觉得少了些骨肉的亲情。”
杨一抬头奇怪地看她一眼,没说话又继续打磨他的‘儿子’去……
“男……人……我说真的。那什么缺一门,有的生出的小孩也好好的……”徐小倩忐忑地小声说。
杨一摇着头:“如果没有点希望,管它缺哪一门我都不在乎,生了就成了,咱都赌一家子的命大;天大地大不如养儿养女大。可是有个万全的希望摆着,我就不是一个能忍受残破的人。人生可以有遗憾,但命里不能让我再残缺,斗不过天斗不过地,还能让我斗不过一个死去两百年的人?”
“大队长,做木偶人呢?”
“喘过气来再说。”杨一看着上来的孙娃子道。
“嗨——这不,半山的寨子好是好,就是爬着累人,远不能和以前在赵家大院让人轻松。”孙娃子喘过气来道。
“说正经事儿。”
孙娃子看一眼徐小倩,道:“盐河下面来的消息,说罗大金牙下个月初三五十大寿,正准备着大办一场。”
“三月三,蛇出山;他到是生了一个好天期。”杨一冷冷地一笑:“传话密切关注着,最主要的是江云洲的动向,还有小山娘娘。”
“放心呢!按您的要求,时刻关注着,一有消息肯定第一时间递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