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小山娘娘的皮鞭抽得啪啪直响，一鞭子下去手腕粗的树枝应声而断，干净利落。顺便，她声音出奇愤怒。
“姨……姨婆，真……不成了。”江枫是真的不成了，腿肚子不停地抽抽，麻木过后都又生出感觉，不听使唤的感觉。
“小山婆，连我都不成了……真的。”连蔡日白都在叫唤，而别人基本噤若寒蝉，声息都尽量压抑着。
因为就在先前不久，看前面的火把渐行渐远，渐渐都快脱离视线。小山娘娘怪癖的性子，走前面看后面跟不上，她干脆拿着皮鞭走后面撵，结果一个落后的弟兄被她一鞭子将脑袋鞭飞……
而现在，所有人更明白，前面的那群人肯定不是垂死挣扎……
蔡日白突然一屁股坐地上，整个人往草上一瘫：“来吧……小山婆……朝这儿鞭，脖子上……呼呼……左右跑死……”
众人看蔡日白犟起来，到是一顿。
小山娘娘那个气，手一提鞭子已经甩出——
“啪……”
不想蔡日白就地一滚，还真不见得想死，惊呼：“你真……”
“啪——”
第二鞭子又来，小山娘娘的声音尖利：“不跑就先去死。”凌空又是一鞭。
蔡日白反应也快，看第二鞭比第一鞭来得更快更利，翻滚一圈手一撑地一弹堪堪让过，不想这时候他这一撑一弹，竟然依旧能做到整个人弹开近乎三米开外，最高点比人还高。
又避过一鞭，蔡日白人还没落地，看三鞭又来更是惊慌，在空中就喊：“哎——别，咱们继续……”
话还没说完，脚下一点又是腾空而起——
小山娘娘的第三鞭又甩一个空，看蔡日白腾空再逃，愤怒中的她脚尖一垫，整个身体舒展；手上鞭子再次一抖，鞭尾正好点在不远一个避让不急的人脸上。只见鞭痕再次扫出，忽然划空自燃，犹如一条火龙呼啸，狠狠朝尚在空中打滚的蔡日白抽去——
“呼呼——”
两个身在空中舒展的身影，如入海的游鱼。而鞭子，缺是连接两者的一条火龙……
看自己还笼罩在鞭影之下，蔡日白脸色大变，右手探出——
“啪——”
一鞭落下——
“轰——”
只见蔡日白伸出的手最先触及火鞭，整条手臂轰地燃起；鞭子尾一扫点他身上，整个身体也近乎在同一时间轰然点着，瞬间蔓延全身，如同一个火人在空中飞舞，连惨叫声都来不及更别提没有说完的话，人在缓缓往下坠——
小山娘娘反率先落地，手里鞭子一抖即灭已收回手中。
“嘭——”
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随即落地上扭曲的火人，任由火人燃烧甚至引燃周围的枯枝败叶。
“不走，都给我死在这里。”小山娘娘脸色铁青：“别忌惮江三娃，不想死，一枪留我老太婆在这儿，不过先做好子弹没我鞭子快的准备。”
她怒吼：“爬也给我朝前面爬！”
此时，江枫和一人正搂住被小山娘娘误伤鞭尾点住的那个人，只是早已经没有气息，整张脸早已经乌黑发亮。
“不想染上尸毒就把他扔掉。”小山娘娘声音阴冷。
江枫两人赶紧把那人扔掉，远远地闪开。
“走——”
“姨——姨婆？”
“嗯？”小山娘娘的眼睛，寒得可怕……
“火……先扑掉吧？烧山咱肯定跑不赢……”
小山娘娘终于点点头……
莫约两个时辰后，江云洲带的人和小山娘娘的人终于结合在一起。然而，就算是被鞭子抽，都已经基本撵不动了。前面的火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姨，假如青青没死，我一定能从杨一的手里给您要回来，也一定让他给您个说法。”江云洲说话很小心，蔡日白的结局他已经知道。
此时他们终于在小山娘娘的首肯下得到休息，很多人真的是爬到这里的。
“而且谁都没想到，他们会突然跑这么快。”
太异常了。大家都是人，难道对方是铁打的？即使是小山娘娘，也很无奈。在追赶的情况下，速度为王。
小山娘娘沉默了好久，道：“我不管他们为什么突然这么能跑，现在跑到哪里？天亮之前，我就有办法沿他去路去追。所以得休息一下，什么时候要走，我会喊你们……”
真是一个怪物。即使是现在，众人都躺倒一地，甚至有人累得早开始打鼾，但她自始至终连坐都不曾坐下，就把双手和鞭子背后面互相扣住，站在人群中央。
江云洲无奈，眼睛慢慢合上，他同样已经觉得浑身没有一处地方属于自己。可见他们一路的速度，真的是在向人类的极限不断发起挑战……
小山娘娘终于仁慈了一次，近乎让他们睡了半个多时辰。可是现在，离天亮应该很近了……
然而当众人再次被叫醒，现在所有人都再次有知觉了，不过是浑身上下无所不疼……
江云洲很想拒绝继续追赶，但面对小山娘娘，他总无法硬气；即使他横行盐河县，唯独在小山娘娘面前，他是竖着的。
当杨一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老道士推醒的。
他睁开眼睛，阳光刺得一时难以适应。打算抬手揉揉，一双手酸痛无比，一动之间牵动全身，全身没有一处地方不疼。他感觉，自己的腿……果然，用尽浑身解数坐立起来，双腿红肿，大腿上裤腿儿襟襟褴褛布条洒洒。
“你感觉怎么样？”老道努力地问。
“我……”杨一左右看去，连脖子都疼。
这是一片水竹竹林边缘，似乎已经走出大山。而就在竹林边缘甚至竹林里，睡倒一地的人，横七竖八一动不动，如果不是鼾声他肯定以为都是死人……
“我们是在什么地方？”他感觉自己喉咙嘶哑。
“不很清楚。”老道说：“我想养息一会儿，所以把你叫醒。”他眼皮很沉重，脸色苍白，样子似乎很虚弱。
“在……我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杨一依旧不放过他，因为他想起了昨晚……
“我们遇上峭鬼子了。”老道有点昏昏糊糊，但他依旧强撑着给杨一解释，他怕杨一会没完没了。
“一群畜生，会幻术。幻化成侏儒抬棺，可夜行千里，把人活活累死；也可用其他方法，把人折磨致死。你看看你的人，背着那小妇人，两个多时辰便率先累死了，所以我才破山峭二十四棺，否则下一个累死的肯定是你。
……不过，我也受伤不轻，所以先叫醒你，我得调息一下。”
说完，他再次闭上眼睛，不肯再多说一句话。
杨一一听，透心底地涌上一阵寒意。峭鬼子这东西，他听说过，却还是第一次遇见。传说不多不少又非常神奇，能见过并活下来的更非常人。
他努力扭头看老道，老道的衣衫比他们任何人都好，因为一直都是自己背着走的，如果推测没错的话……但是也好不了多少，身上好多地方都有血迹，腿上撕裂布条包扎过，虚弱样子，应该伤得不轻。
老道和山峭有一场大战？他这么想。
再看看睡倒一片的人，基本都裸。露着双腿。最显眼的也是双腿，有的模糊不轻干枯的血槽纵横交错；有的腿肚儿肿得发亮。但肉眼可辨，基本比平时大上一圈肉……
而那个背着傻女人的兄弟，睡姿最是僵硬。傻女人在他背上，横躺着一动不动压住他，整个人是困在他背上的。肯定死了，傻女人似乎却睡得香……
这真是……老道一定一路都清醒着，利用山峭的迷魂与幻觉，让百多号人成功甩开江云洲的人。而直到有人累死，也许他觉得差不多摆脱了，才动手破掉峭鬼子的迷幻阵。
假如不破掉，按照人体的机能消耗，下一个死的必然是自己……
峭鬼子啊！可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似乎真的已经走出大山了，像在大山边缘。因为望眼下去，远远下面有光秃秃的土地。
三月初，应该才种下种子，所以是一片翻新过光秃秃都黄土……
看来老道唤醒自己，是诚心让自己醒过来守着他们继续睡的，轮班制，他想。现在想把人叫醒继续走，做梦吧！他自己现在连爬起来的尝试都没有。
应该是真甩掉江云洲的人了吧？既然老道敢继续让人呆这里，肯定心里有数。他翻出水袋，灌一口润润喉。有些饿，拿出所剩无几的东西，艰涩地往喉咙里灌……
峭鬼子本来面目像啥样？他忍不住胡乱想。遇了一回，结果连这家伙真面目都没见过，竟莫名有点失落……据说，样子很吓人……
天亮后，江云洲的人在小山娘娘的带领下走走停停。小山娘娘没有再拼命催，所以其实他们每个人都比杨一的人好，再怎么赶都还在人能承受的极限以内。而不像杨一等人，实在极限以外毫无知觉中狂奔两个多时辰……
“大姨……”江云洲递点吃的给小山娘娘。
“大姨，咱们这方向好像不怎么对？”江云洲其实现在真想不顾一切回去，可是现在回头比往前面走更难。
他们走的早不是沿乌蒙河的山脉，从昨晚快天亮时，就跨过一个村庄出来了。问题现在又进入一群山脉，他感觉，这里恐怕早跨过蒙山县不知多少？具体位置根本无法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