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片子,才这么点大就想着拿棍棒了?”许泰之嘴上虽然这样讲,但还是将竹子递给了沈媖,“拿不拿得动?”
沈媖小小的手在竹子上撸过,突然手心一阵刺痛,她下意识便松了手,捂着自己的手心低低呼痛。
许泰之一惊,拉过沈媖的手仔细看,“没事儿,这竹子上有刺,你这细皮嫩肉的难怪会被扎伤,我帮你拔出来就好了。”
许泰之小心翼翼替沈媖拔出了手心里的竹刺,又细心地朝着沈媖的手心哈气,“不疼了吧?”
沈媖展颜一笑,“母后总说,我是紫台里最大的孩子,该我去照顾弟弟妹妹的,从来没有哥哥这样照顾我。”
许泰之摸一摸沈媖的头,“那我以后常来照顾大公主。”
“放肆!”
破空而来的一声凌厉喝斥,叫许泰之一惊,他当即便松开了沈媖的手回身看去,只看一华服女子盛气凌人站在自己面前,一脸的厉色。
沈媖走到女子面前,端端正正行了一礼,“端嫔娘娘万安。”
沈媖是嫡女,不必像庶出的孩子一般,对沈桉的所有妃子都叫母妃,见到周曼吟,也只是客客气气一句端嫔娘娘,而不是周母妃。
周曼吟拉过沈媖在身后,两眼瞪着许泰之,“哪里来的野孩子,你这双爪子也敢碰大公主的千金贵体?”她早就听说了今日许泠然的母亲和弟弟会入紫台,眼前的这个男孩子,定然就是许泠然的弟弟无疑,她却偏偏要装作不知。
许泰之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当即便回嘴道:“第一,我叫许泰之,是许贵妃的亲弟弟,不是野孩子;第二,我的手不是爪子;第三,大公主的手是她准许我碰的,我是为了替大公主挑出手上的竹刺。”
周曼吟翻过沈媖的手,查看沈媖的掌心,果然见沈媖手掌心里有一处小小的伤口,她阴恻恻一笑,“大公主的手,是怎么受伤的?”她拾起地上的竹子,“是你用竹子伤了大公主?”
许泰之一把夺过竹子在手,“你什么都没看到,就别异想天开了。”他懒得同一个娇纵的女人多费唇舌,转身便要离开。
周曼吟好不容易抓到了有关许泠然的错漏,哪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伸出手便拉住了许泰之的衣裳,“怎么?心虚了想跑?还是想去找你的贵妃姐姐告状?你姐姐有个三公主——”她长长的“哦”了一声,“说,是不是你姐姐叫你来伤害大公主的?”
许泰之手一甩,脱开了周曼吟的束缚,骂道:“有病!你说我就算了,做什么扯上我姐姐?”
沈媖拉一拉周曼吟的裙子,“端嫔娘娘,是我自己不小心,和泰之哥哥没关系,你不要这样了。”
周曼吟摸一摸沈媖的脸,“大公主,本宫知道你心思单纯,没有防人之心。可是这许泰之,是许贵妃的弟弟,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指不定就是许贵妃派他来害你的。”
许泰之闻得此言,原本迈出去的步子又退了回来,他恼怒不已,“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说了这事和我姐姐没关系,你还一味砌词诬蔑,胡乱揣度,你到底有何居心?”
周曼吟心头的火一下窜了上来,扬起手对着许泰之的脸便是一巴掌,吼道:“好没规矩的小子,敢这样跟本宫说话!”这巴掌周曼吟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将对着许泠然的怨恨也一并发泄了出去,直打得许泰之脑子里叮咣四五一阵乱响,听人说话的声音也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响,似在山谷之中有回声一般。
沈媖小小的人险些吓傻了,“端嫔娘娘,你怎么能随便打人?”
周曼吟丝毫不为所动,“芷云,把大公主送回皇后的未央宫去,至于这小子,本宫非好好给他个教训不可!”
芷云心里暗道一声不好,也不敢去劝周曼吟,只抱起了沈媖,便匆匆离去。周曼吟看芷云抱着沈媖走远了,这才重新回过头来面对许泰之,哪知一根竹子劈面而来,又准又狠地击在了周曼吟面颊之上,红痕立现,打得她一张娇俏的脸又是酸又是痛。
“许泰之!你反了!”周曼吟捂着火辣辣的脸,高声喊着,“来人呐!快来人!有人要行刺本宫!快来人!”
在附近巡逻的一队侍卫听到周曼吟的呼喊,赶紧跑了过来,朝着周曼吟屈膝拱手,“端嫔娘娘,发生了什么事?”
周曼吟指着对面借着竹竿的力道才能勉强站立的许泰之,愤恨不已,“就是他!他用手里的竹子往本宫脸上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抓起来?!”
许泰之头脑有些昏,耳朵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鸣着,他依旧镇定着,“我是许贵妃的弟弟,是陛下请进紫台的,你们谁敢动我?”
满紫台里谁不知道许泠然的盛宠,一听这是许贵妃的弟弟,几个侍卫登时有些怕了,互相看了几眼,一时也不敢动作。
周曼吟见此,越发怒不可遏,“怎么?本宫这个正经主子还使唤不动你们了?一个个的都要听这个外戚的话,都不要自己这条命了么?!”
为首的侍卫依旧有些为难,“端嫔娘娘——”
周曼吟一跺脚,“还不绑了?!”
那侍卫心一横,罢了,反正这么多的人听见了,若是出了事,就全都叫眼前这个周端嫔兜着。
几个侍卫便起身,将许泰之控制住了。
“搬张长椅来!”
……
沈媖在芷云怀里挣扎着,“芷云姑姑,你放开我,我要去看泰之哥哥,端嫔娘娘会怎么对他?”
芷云安抚着沈媖,“大公主,你就别去管这个了,端嫔主子自有主张的,奴婢送您回皇后娘娘那里。”
芷云抱着沈媖一路匆匆往未央宫走,途径许泠然的长杨宫时,沈媖突然往芷云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芷云吃痛,手下意识一松,沈媖便从芷云身上滑了下来,小跑着便进了长杨宫,“许母妃,许母妃!”
沈媖喜欢极了沈妧这个三妹,自打沈妧出生,便常来长杨宫看沈妧,故而与许泠然也热络。彼时许泠然还在同余氏说话,听见沈媖的声音,忙迎了出来,看她一脸薄汗的样子,许泠然赶紧拿了帕子弯下腰替她擦汗,和蔼道:“媖儿怎么来了?是不是想妧妧了来看她?”
沈媖这会子哪里还顾得上沈妧,拉着许泠然的手就要往外走,“许母妃,周端嫔要教训泰之哥哥,你快去看看吧,她还打了泰之哥哥一巴掌。”
许泠然乍一听来有些懵,尚且回不过神来,便听得有个低沉的声音:
“谁打了许泰之?”
沈媖听见沈桉的声音,连忙又去拉沈桉,她知道沈桉是天下最大的人,他说的话肯定比许贵妃的话还管用,“父皇,周端嫔打了泰之哥哥,你快去看看!”
这样一说,里头的余氏和李桑若也听了个一清二楚,听得儿子被人打了,余氏一颗心登时又急又怒,连忙也要随着沈桉与许泠然去看许泰之。
沈桉抱起沈媖,“媖儿,告诉父皇,泰之哥哥在哪里?父皇和许母妃这就去看他。”
沈媖趴在沈桉肩上,“在青琼林里。”
沈桉将沈媖交到申文村怀里,即刻便领了许泠然等人一道往青琼林里去。
将将行至近处,便能闻得周曼吟的声音,“说!是不是许贵妃指使你伤害大公主的?!”
许泰之被两个侍卫按在长凳上,已经是受了数十下板子,疼得满脸冷汗,他左侧的耳朵有些听不听话,咬牙道:“和我姐姐没关系,你休要妄想从我口中说出任何一句对我姐姐不利的话。”
周曼吟冷笑着点头,“好!有魄力,本宫倒是要看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给本宫接着打!打到他招供为止!”
侍卫高高举起棍子,还要往许泰之的身上落下,便闻得许泠然高声喝止:“住手!”
见许贵妃来了,几个侍卫当即不敢下手,一个个纷纷跪在了许泠然面前,“微臣见过许贵妃娘娘。”
周曼吟不服气,回身对着许泠然就要驳斥,却见沈桉也来了,气焰当即便馁了一半。
余氏赶忙上来看许泰之,心疼地眼泪直往下掉,“泰之,你怎么样?”沈媖从申文村怀里下来,也走到许泰之身边,看着许泰之的样子,哭着问:“泰之哥哥,你是不是很疼?”
许泰之摇摇头,没有回答余氏与沈媖的话,反倒是望着许泠然,向许泠然伸出手,“姐姐,你放心,我不会说出什么对你不利的话。”
许泠然不忍道:“别说这些了,姐姐什么都不怕。”她回过头,“刘苏!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传太医来!”
沈桉一脸阴郁,“端嫔,你对许泰之滥用私刑,意欲何为?”
周曼吟向着沈桉跪下,半捂着自己的脸,露出一般的伤痕来,泪眼汪汪道:“陛下,许泰之伤害大公主在前,打伤臣妾在后,实在是狂妄至极,臣妾打他,是为了肃清宫闱。”
“肃清宫闱?!”沈桉冷笑,“未央宫里住着的,难道是你端嫔而不是皇后?轮的到你肃清宫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