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苓蹙起眉头，“潞王竟是这样的衣冠禽兽。”
她转而一想，自己不过是个婢女，如此议论亲王实属犯上，便再不说这茬，转而问许泠然道：“主子叫奴婢取了这烧槽琵琶来，莫不是主子也预备着在除夕夜献艺么？”
许泠然整个身子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来，笑道：“不过是闲来无事，弹给你与刘苏他们听听，至于奏乐献艺一事，自有司乐司在呢，我何苦来哉去操这一份心。”
如此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着，寂寂长夜倒也好打发了。
因着是除夕合家团圆的日子，郭太后不忍端嫔周曼吟被沈桉禁足在永宁宫，便劝说沈桉道：“张相已死，冯开也已离京，端嫔虽有鲁莽之处，一人独过除夕终究太过凄清，不如便开了恩典，允她出来一同饮宴。”
年节之上，沈桉也不愿拂了郭太后的面子，便叫了陈矩去传旨，解了周曼吟的禁足，叫她预备着前来赴除夕夜宴。
除夕夜宴在重华宫举行，沈桉坐于正中高阶之上，沈桉左右两侧分别是郭太后与皇后。
许泠然与白苓正要进殿之时，却被人叫住，“许淑嫔留步。”
许泠然回过头去，但见潞王妃魏冬儿立在长廊之下，端的是贤良温婉的模样，面目含笑望着许泠然。
许泠然便也报以微笑，“潞王妃可有事？”
魏冬儿仔仔细细将许泠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我见过你的。”
许泠然眨眨眼，“在明镜宫。”
“不对。”魏冬儿的眼神无比坚定，“不是在明镜宫，是在潞王府，在我与潞王大婚的那一日。透过头上盖着的红纱，我看到你了。”
许泠然淡然道：“王妃当日看到的是许泠然，今日看到的是许淑嫔，二人不可同日而语，王妃不必介怀。”
魏冬儿却不信，“前两日王爷深夜出了屋子，回来的时候身上的大氅都烧坏了，我问他是怎么回事，出去见了谁，他却什么也不说。”魏冬儿不再说下去，只目光炯炯盯着许泠然。
许泠然环顾左右，见身边没有外人，这才郑重道：“潞王妃，你与潞王夫妻之间的事，旁人管不了。若是你对于一年前我擅闯潞王婚礼的鲁莽之举依旧介怀，那么我向你道歉。如今，我与潞王没有任何关系，还请潞王妃莫要多心，往后也莫要再提及此事了。”
魏冬儿见许泠然说完便要走，又抽身挡在了许泠然身前，“既然你如此问心无愧，那我问你，那晚，王爷是不是去见你了？”
许泠然便也坦然，“是。潞王借陛下的名义叫我出来，也是我烧了潞王的衣裳。”
魏冬儿不成想许泠然会这般坦然，一时默默，垂下眼眸便让开了路。
许泠然也不多看她，带着白苓便进了重华宫。
大齐素来以左为尊，左列首位便是昭妃柳沐斓，右列首位则是王恭妃，往下，便依照九嫔的先后顺序，一左一右交替落座，周曼吟坐于柳昭妃之下，许泠然则坐在了王零露之下。
王零露的侍婢秋棠，被沈桉赏了五十大板，没有个把月是起不了床了，故而王零露只得带了另一个侍婢春芨贴身侍奉，也不知是否这个侍婢不及秋棠贴心，王零露整个人都躁得很，又因着许泠然坐在自己身边而感到愈加不快活。
柳沐斓倒像是看穿了王零露的心思，便走到王零露跟前，婉言道：“恭妃妹妹往本宫那儿坐吧。”
王零露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木愣道：“昭妃姐姐怎么了？”
柳沐斓笑得端庄得体，目光不时落在许泠然身上，口中道：“恭妃妹妹诞育皇子，是我大齐的功臣，自该坐上首之位，本宫合该居于下首。”
“这……”王零露心里虽然很是受用，但心里却仍旧有几分纠结，她眸光一瞥，许泠然便又进到了她的眼帘，她这才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是昭妃姐姐的美意，那妹妹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了。”
柳沐斓便安稳在许泠然身边坐下，她总是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叫许泠然觉得有些奇怪，可当许泠然向柳沐斓看去的时候，柳沐斓却又是一副端正姿态平视前方的模样了。
待得人员来齐，便是即刻动乐开宴的时候。
酒过三巡之后，果真如白苓所言，和嫔梁思思从席间起身，毛遂自荐要为在座诸位使上一段剑舞。
柳沐斓面不改色，依旧是笑意清浅的样子，许泠然却分明看见，她在桌案遮挡下的两只素白纤手，紧紧交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