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和嫔很快便取了剑来,向着司乐司的乐手点头致意。
乐声起,剑舞也起。
起势轻缓,剑舞也柔和,梁和嫔臂上挂着的成串小米珠随着她的动作相互碰撞着,声音清清脆脆,有如玉碎昆山;乐势渐起,梁和嫔手腕翻飞,长剑旋舞,放时如雷霆收震怒,收时又如江海凝清光;她仰面下腰,剑身便在空出划出一道弧形,剑尖点地,和嫔借力而起,此时乐声正值高潮,和嫔舞的兴起,长剑朝着许泠然的方向破空一指,剑柄与剑身瞬间分离,和嫔被惯性带着旋身之际,眼角便望着那脱了剑柄的剑身直直向着许泠然飞了过去。
沈桉瞳孔一缩,大惊失色,“淑嫔!”
“淑嫔当心!”
柳沐斓尖叫着便将坐在自己身边的许泠然扑到压在了自己身下,那剑身擦着柳沐斓的手臂划过,生生将柳沐斓的华服拉出了一道大口子,割伤了她的皮肉,当即便沁出来了鲜血。
剑身掉在地上,发出空洞的一声金属撞地的声响,直震得梁和嫔耳膜都疼。
潞王沈桦一掌拍在案上,当即便想起身去看许泠然的情况,一旁的潞王妃魏冬儿死死压住她的手,锁着眉头低唤一声:“王爷!”
沈桦这才意识到如今的身份差别,又咬着牙坐了下来。
沈桉扶起柳沐斓,又仔细看过许泠然没事,这才即刻叫陈矩传太医。
皇后见状,当即便怒了起来,愤然指着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梁思思,厉声道:“梁和嫔,你这是在做什么?!舞剑舞剑,你竟用上了真剑么?”
李桑若急忙到许泠然身边,扶着许泠然的身子,心下激荡不已,“和嫔,你难道想杀淑嫔么?”
梁思思手里的剑柄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呆呆立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待得李桑若的话字字钻进耳朵,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闯大祸了,当即便跪了下来。
除夕寒冬的时节,梁思思的背上却不自觉出了一层冷汗,说起话来也是颤颤的,“臣妾……臣妾……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臣妾绝对没有要害许淑嫔的心思。”
太医在给柳沐斓包扎之际,柳沐斓尚且顾不得自己伤口的疼痛,只痛心疾首地看向梁思思,“你的剑竟非木剑而是货真价实的铁剑,你这是意欲何为?!”
对面的周曼吟像是在看笑话一般,“梁和嫔怕是嫉妒许淑嫔的恩宠,想要一剑了结了许淑嫔,谁知这大水险些冲了龙王庙,伤了自己的亲表姐。”
郭太后对许泠然虽算不上喜爱,但也不曾想过要她的性命,当下便板起了脸,“和嫔梁氏,于宫宴行凶,即刻处死。”
“太后且慢!”
许泠然从坐上站起身,转到前头,行至梁思思身边与她一同跪在了郭太后面前。
沈桉见状,便也坐回了上座。
“淑嫔,你有什么话要说?”
许泠然侧首瞧了一眼尚且惊魂未定的梁思思,“臣妾尚有些疑问,要问一问梁和嫔,还有——”她眼里闪过一轮精光,“昭妃娘娘。”
柳沐斓不动声色避开了许泠然的目光,一脸淡然,“知无不言。”
许泠然微微颔首,“和嫔,除夕舞剑的主意,是你想出来的么?”
梁思思低头垂着泪,闷声点头。
“臣妾先前听白苓说,她曾在司乐司看到昭妃与和嫔二人一同为了今日舞剑的配乐与司乐司的人商议了许久,不知可有此事?”
沈桉便唤道:“司乐何在?”
司乐严姿即刻在一干乐师之中出列,快步上前伏在地上,“奴婢在。淑嫔娘娘所言,确有此事,当日昭妃娘娘说配合和嫔主子的乐曲不够苍劲有力,便亲自领了和嫔主子来同司乐司的乐师们一同商议着改动的地方。”
“那么方才和嫔剑柄断裂之时,演奏到的地方,是何处?”
严司乐惶恐道:“是一曲最高潮处,也是舞剑最为用力之时,此处是昭妃娘娘千叮咛万嘱咐要奏好的,奴婢们断断不敢懈怠,只是不知这剑……怎么会成了真剑……”严司乐说着便拿眼睛去瞟跪在边上的梁思思,目光里满是被她连累的不甘与愤恨。
许泠然笑了,“和嫔,你舞剑用的剑是哪里来的?”
“是司乐司的——”
严司乐赶忙否认,“和嫔主子可莫要给司乐司胡乱扣帽子,司乐司用的剑可都是木质镀银,只瞧着以假乱真,内里是根本伤不得人的,哪里会有这样的伤人利器!”
许泠然微微蹙眉,“和嫔,你再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