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太后便有些讪讪,“皇帝既然要送红梅给恭妃,何必要以淑嫔的名义?”
沈桉的眉头舒展开来,“恭妃不是说她与淑嫔曾有旧怨么,此事朕知道,想着如今二人同在紫台,互有心结也是不好,便想着借此缓和二人的关系。”
他的目光忽然凌厉起来,声调陡然增高,“那漆树的汁液从哪儿来的?!”
秋棠的目光和王零露一触,立时膝行爬到沈桉面前,磕头如捣蒜,“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是,是奴婢拿着红梅去上林苑采露时,想着叫这红梅受一受朝露滋润,许是,许是那时不甚沾染上了漆树的汁液——”
“当真如此么?”
沈桉说这话时直直盯着王零露,王零露俯首不敢去看沈桉,心里是一万分的不甘与嫉恨,这玩意儿竟然是沈桉送来的,她闭着眼睛,咬着牙恨声道:“秋棠这丫头办事如此粗心大意,臣妾回去定当好好罚她。”
“方才朕在外头,听母后说,杖责五十。既然不是淑嫔的错,那这五十杖,便让秋棠承了吧,省得再这样不当心,没的伤了大皇子,还连累旁人。”
郭太后失望地看王零露与秋棠一眼,“拖下去!”她有些倦怠,“原想着皇后操劳,除夕夜宴之事便交由恭妃去办,如今看来,恭妃还是好好照料洛儿为好,除夕之事,便交由昭妃去办吧。昭妃是宫里的老人了,想来也该是妥帖的。”她颇有些无奈,叹口气道:“都散了吧,哀家也累了。”
柳昭妃心下一喜,她虽进紫台日久,可沈桉对她一直淡淡的,不过可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她赶忙应了下来,诸人又目送了郭太后离去,这才各自回宫。
行于长街之上时,柳昭妃对着身旁同行的梁和嫔道:“表妹最擅舞剑,想来除夕夜宴,可以一睹表妹的风采了。”
梁思思惊喜又疑惑,“真的可以么?”
柳昭妃深深望了梁思思一眼,意味深长一笑,“自然可以。”
许泠然与白苓正往长杨宫回,沈桉从后头走来,开口唤道:“泠然。”
白苓见状,即刻从旁边的路退了下去。
许泠然却不打算和沈桉说话,只顿了顿步子,也不回头,重又迈开脚向前走着。
沈桉拦到许泠然身前,他走得有些急,带些微微的喘,“钟粹宫的规矩竟不知都学到何处去了,朕叫你也敢当着没听见。”
许泠然朝着沈桉伸出手,目光灼灼看着他,“还给我。”
沈桉按下她的手,“还你什么?”
“休要装傻。”许泠然肃然道:“梅花还给我。”
沈桉背过手去,“送出去的东西,岂有要回的道理?”
许泠然唬着脸,恼道:“那我给你的东西,哪有转送旁人的道理?若你不要,自去扔了也好,当作柴火烧了也罢,陛下若是想要送红梅给恭妃,大可以折尽香雪海的红梅悉数赐予那景阳宫,何故要拿臣妾折的那几支借花献佛,平白扯出这些腌臜事来。”
“这话不对,既是送了与朕,朕自然有权处置。”
许泠然心里很是不爽快,说话便有些酸溜溜的,“陛下所言极是,其实这天下万物莫不是陛下的,陛下自然都有权处置,是臣妾失言了,陛下开心便好。”
沈桉失笑,“你这醋吃得也太过明目张胆,酸得朕牙都快倒了。”
许泠然一脸羞恼看着沈桉轻笑的模样,“胡诌,臣妾不吃醋,臣妾只吃甜的。”
“刚下朝便见白苓急匆匆来请朕,如此折腾一番,你倒不饿么?”
“莫非陛下预备好了膳食准备向臣妾赔罪?”
“赔罪?笑话!朕何罪——”沈桉瞧着许泠然的模样,不知怎的便转了调,“罢了,是,朕向你赔罪,往含元殿请吧,淑嫔主子。”
许泠然这才高兴了,与沈桉说笑着一路并肩往含元殿去。
两人只顾着说话,却未曾看见旁边道里缓步而出的一个男子。
次日晚间,纷扬了一整日的大雪将将停歇,许泠然正在长杨宫拨弄着一把烧槽琵琶——是沈桉听她说起会弹琵琶,便叫往司乐司拿了这一把回长杨宫。
不过弹弄了两下,门外墨玉便进来通禀,说是来人传话,沈桉让许泠然即刻往琼花台去。
许泠然准备携了白苓一道去,墨玉却阻止道:“陛下只传主子一人,白苓不可随行。”
如此许泠然便也作罢,从白苓手中接过羊角灯,便独自往琼花台去。
琼花台,是整个齐宫紫台的最高处所在,四围遍植琼花,每到春日里,琼花盛放,琼花台上一片素色茫茫,便如雪海一般。
许泠然紧了紧身上的妃色斗篷,步上琼花台等沈桉过来。
片刻后,许泠然便闻得身后有人的脚步声,踩在积雪上发出吱嘎吱嘎的闷响,她笑着转过身,唤道:“沈桉!”
可当她的目光落在身后的人身上时,面色当即便僵了下来,“沈桦?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