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泠然唬着脸,“这明摆着整个紫台都吵到了。”
“吃味儿了?”
许泠然摇一摇头,“不说这个。听说陈矩伯伯回乡祭祖的时候写了一卷《皇华纪实诗》,深受好评,都说您为人处事清廉安静,不似其他内臣跋扈,被尊称为‘佛’。”
陈矩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谦虚道:“分内事罢了,是百姓抬举我了。”
“谁善谁恶,百姓心里明镜儿似的,陈矩伯伯不必妄自菲薄。”
陈矩打趣着道:“淑嫔娘娘这样看得起奴才,那往后奴才可还得指着淑嫔娘娘多多提携了。”
许泠然眸光一动,下意识压低了声音道:“我这不正是给你送提携的机会来了么?”
陈矩的一杯酒顿时停在唇边,不解道:“淑嫔主子这是何意?”
“冯开——”
陈矩听音知意,连忙叫许泠然莫要接着说下去,“冯开可是陛下打小在身边儿的,即便张相死了,那也总有陛下那头的情分在,不是说能撼动便能撼动的。”
“陈矩,目光要长远一些,冯开的风光都是往事了,陛下如今对他过得去,也就是因着昔日的情分,内里早已是对他不耐了。你想一想,陛下是一国之君,冯开却常常忘记自己的身份,想要左右陛下,长久下来,陛下还能容得下他么?”
陈矩微微沉吟,“这些事,你如何得知?”
许泠然幽幽道:“听得一些,看得一些,悟得一些。”
“那么依淑嫔主子的意思,奴才该如何做?”
许泠然缓缓道:“冯开向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得意了这么多年,你且去搜罗搜罗这么些年他行差踏错的地方,寻上适当的人找准时机参劾一本就是了。”
“淑嫔想得简单了,冯开此人,朝中何人敢参?”
“陈矩,连我都瞧得出来陛下早已对冯开深有微词,你当浸淫朝野多年的那起子朝臣是瞎子,什么都瞧不出来么?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这风已经不朝着张相和冯开吹了,聪明的人,自然该知道这舵往何处使。”
陈矩昂首饮下一口酒,“为何给我这个机会?”
陈矩不仅是许泠然父亲的至交好友,也是许泠然离开潞王沈桦,得选淑女的伯乐,对他,许泠然总是没由来的亲近,如此,许泠然便也坦然以对,“泠然是为了报陈矩伯伯的恩德,淑嫔则是为了日后更好地在紫台安身立命。”
陈矩夹起一块糖蒸酥酪咬了一口,享受道:“好!”
翌日,便由司礼监拟了皇长子的名字来给沈桉点选,沈桉便圈定了“洛”字,这一辈的皇子名字从水,如此,皇长子的名字便定为沈洛了。原本许泠然以为,王零露此番定是要母凭子贵,登上贵妃之位了,王零露自己,也是这样觉得的。
却不想迟迟没有动静,即便是过了沈洛的满月酒之后,沈桉也没有一点儿要晋封王恭妃的意思。
王恭妃心中忿忿,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自己受着这气。
陈矩那边的事,办得慢条斯理,却是桩桩件件十分细致,也没有急着轻举妄动。
平静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待得入了腊月,几场大雪落下来,便有如天寒地冻了一般。沈桉却是一如既往的,在长杨宫来往,许泠然也对此甚是习惯,有时候,她恍惚之间会有种错觉,自己倒像是在和沈桉在谈恋爱。
这日,许泠然从含元殿出来,正要回自己宫里,却被冯开从后面叫住了,冯开大步流星朝着许泠然走来,“淑嫔娘娘留步。”
许泠然对冯开,一直心有戒备,只微微含笑道:“冯公公有事?”
冯开如何会将许泠然这样一个小小的淑嫔放在眼中,口中虽是唤着淑嫔娘娘,语气却像是在指教一个手下人,“奴才来,是要提醒淑嫔娘娘一些事。”
许泠然便道:“洗耳恭听。”
冯开将拂尘挂在臂弯里,俨然是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奴才要提醒淑嫔娘娘,莫要由着自己的性子痴缠陛下以致六宫不睦,若是因为娘娘的缘故,而使得紫台不宁,那娘娘可是失德了。”
许泠然知道陈矩那头的进展,冯开如今只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她根本不畏惧冯开的警告,回击道:“看来在冯公公眼中,必得认为本宫该同公公的干女儿周端嫔一般,清心寡欲独自一人居住在自己的永宁宫中,少见圣颜,方算得上有为妃之德。”
冯开斜睨着许泠然,冷笑道:“淑嫔娘娘如此牙尖嘴利,不觉有失良妇风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