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相死了！
周曼吟仿佛听到身后的靠山倒塌的声音，方才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只惊愕地张着嘴。
郭太后一时也是震惊，还未回过神来，一旁的沈桉已经霍然起身，即刻便出了明镜宫。
郭太后也不多留一众妃嫔，又寒暄了几句话便叫众人都散了去。
回宫的路上，许泠然与李桑若同路，两人分别带着白苓与金月，缓步而行。
李桑若的笑意总算是绷不住了，“泠然，你看到方才端嫔的脸色没有？”
她伸出手，一字一点，“乐极生悲——今儿可算是见识到了。出了这样大的事，陛下哪里还会去她的永宁宫呢？”
“她靠着冯开与张相，如今没了张相，她可不是缺了个大大的保障么？”
李桑若努一努嘴儿，“冯开也是个厉害的主儿，有冯开这个干爹在一日，端嫔就依然稳一日。”
沈桉常来往长杨宫，他对冯开的态度，许泠然自然是了解的，她四下看了看，对着李桑若轻声道：“你信不信，很快，端嫔身后的另一棵树，也会倒下？”
李桑若很是怀疑，“会么？冯开可是打小伺候陛下的，又于辅政有功——”
“功劳么，自然是有的，只是冯开的手伸得太长，过错怕是也不少，如今张相死了，唇亡齿寒，首当其冲便是冯开，他这个秉笔太监，今年之内，必定易主。”
李桑若觑着许泠然的神色，心下对她的意图已然猜到了几分，笑道：“泠然，你是准备为咱们树一棵树？”
许泠然道：“陈矩——前两天不是说他押送钦犯到凤阳高墙去了么，不知道何时能够回来？”
“你忘了？陈矩伯伯和咱们说过，此次还要顺带着回乡祭祖上坟的，想来没那么快的，约莫也得到八月里。”
许泠然笑一笑，“不急，该是他的，跑不了。”
往后许多天，沈桉都没有踏进后宫，张相的辞世不免让朝野震荡，沈桉也不得不将心思悉数放在了前朝。
八月的一天晚上，沈桉到长杨宫的时候，许泠然看得出来，自张相归西以来，除了疲累与惋惜，这个年轻的帝王，还有着一种隐隐的兴奋。
毕竟沈桉登基十年，张相这个内阁首辅始终手掌大权，权倾朝野，有他在一天，沈桉就算不得真正亲政，如今张相一死，也就意味着沈桉真正能够手掌天下权了。
沈桉刚跨进长杨宫的门没两步，景阳宫便急急忙忙来了太监求见了，沈桉不悦道：“景阳宫的太监不好好在景阳宫当差，淑嫔的长杨宫也是你随随便便能进的？”
那太监连连叩了几个响头，却不请罪，只连声道喜，“奴才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恭妃娘娘诞下皇长子！”
许泠然面上的笑意顿时消了大半，转而去看沈桉的神色，却见沈桉只是默然，良久，他才“哦”了一声，说：“知道了。”
沈桉的反应让小太监有些不知所措，要请沈桉过去的话一时怎么也说不出口，惶惑间只好求助似的望向许泠然。
“你先去外头等候。”许泠然也不愿自己落得个刻薄的名声，待得那太监出去，便向沈桉道：“陛下去景阳宫看看吧，毕竟是陛下的长子，还得陛下去赐个名字才好。”
沈桉不为所动，“名字的事，司礼监会拟，再来还有礼部，朕何必去操这个心。”
“陛下就去吧，即便陛下不喜恭妃，可诞育皇子到底是社稷之功，该去的。”
沈桉叹口气，“那你与朕同去。”
许泠然失笑，“臣妾不愿当不速之客，陛下可莫要叫臣妾难做。”
如此，沈桉也不再强求，便往景阳宫去了。
沈桉走后一阵，许泠然躺在床上，总觉得心里有些不爽快，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觉得很是奇怪，明明是自己劝沈桉去景阳宫的，他真的去了，自己心里倒郁闷了起来。
许泠然从床上坐起，扬声唤道：“白苓！白苓！”
白苓推门进来，“怎么了主子？”
“陈矩回紫台了么？”
“回了，今儿下午刚到，这会儿，约莫在太监的庑房里休息呢。”
许泠然披衣起身，“带上点心和酒，随我一起去陈矩公公处。”
彼时陈矩在庑房里正要就寝，他显然没想到许泠然会在此时过来，意外道：“淑嫔娘娘怎么漏夜过来了？”
许泠然将一叠糖蒸酥酪并一壶竹叶青拿到桌上，叫陈矩一同坐了，随口道：“景阳宫动静大，吵得睡不着。”
陈矩呷一口酒，指着许泠然笑道：“这话不老实，景阳宫和你的长杨宫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如何能吵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