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桉替许泠然掸去满头的梨花,“谢朕什么?”
许泠然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陛下是不是听见邵敬嫔说臣妾‘满盘皆输’了?”
沈桉不承认,“你说什么?朕不知道。”
“真不知道?”
沈桉看着许泠然的模样,只好妥协承认了,“罢了,你倒是能看穿朕的心思,瞒也瞒不过你。”
自此以后,沈桉便常常来长杨宫了,基本上每三日便总有一日宿在许泠然处,每每都是与许泠然说话聊天,许泠然懂诗词,倒是与沈桉很聊得来。
可也仅止于此而已,沈桉虽然每每都与许泠然同塌而眠,却从未真正享鱼水之欢。
起初,许泠然也是疑惑的,然而这样的话,女儿家到底是羞于启齿的,如此长久的下来,她竟也是慢慢习惯了这样的状态。
毕竟有吃有喝,活得自在,便是她这个胸无大志的菜鸟大学生的追求啊。
可落在旁人眼中,自然不是这样想的,权当是这个后来居上的许淑嫔圣宠优渥,两三日便可承一次乾坤雨露,倒是比其余人等生生胜出了一截。
皇后丁氏喜好清静,忙着六宫杂事,又照顾着大公主沈媖,为人不争不抢也不多话,沈桉也敬重她。
丁皇后甚少出未央宫,便是晨昏定省也免去了。
郭太后开春儿以来身子便不太利索,甚少见人,直养到六月下旬,这才算是大好了,便起了兴头,召了沈桉与宫中妃嫔往明镜宫叙话。
郭太后与沈桉高坐上座,皇后与柳昭妃分列左右两列上首,其后便是九嫔依照次序一左一右分别落座,坐在皇后以下的端嫔周曼吟与柳昭妃以下的淑嫔许泠然正好面对面。
许泠然垂眸间,感觉到周曼吟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正想抬头看她,周曼吟却已然骄矜地挪开了目光,只对着郭太后笑靥如花。
郭太后看了眼堂下,问道:“恭妃怎的没来?”
皇后端方回禀,“回母后,恭妃的身子已然有七个多月了,天儿又热,臣妾怕她受了暑热,便斗胆吩咐她不必前来了,还望母后恕罪。”
皇后素来得郭太后欢心,郭太后自然是赞同的,连眼角的笑纹都蕴着几分喜悦与期盼,“皇后为皇嗣考虑,何罪之有?”转而看向沈桉,“皇帝,恭妃怀着皇嗣辛苦,你这几日,多去陪陪她。”
沈桉垂下眼帘,依旧是漠然的模样,未置可否,却闻得周端嫔掩口笑道:“素日里便是淑嫔最能见到陛下,不知道的还当是如今怀着子嗣的人不是恭妃娘娘,而是淑嫔妹妹了呢。”
许泠然原本还在走神,冷不防听着周曼吟提到自己,险些唬了一跳,急忙认拙,“端嫔姐姐说笑了。”
周端嫔向来是仗着冯开与张相自视甚高不将他人放在眼中的,原以为凭着自己的靠山与姿貌,位居九嫔之首,恩宠也当力压群芳,却不想这个死不了的许泠然这么厉害,叫她不得不嫉恨。
周端嫔知道太后素来看重冯张二人,而沈桉也离不开冯张,如此,说话便也更加有底气,“怎么是说笑呢?如今论起恩宠,在座的姐妹们怕是无人及得上淑嫔妹妹的。”
和嫔梁思思最是听不得这般含酸捏醋的话,“论起这吃醋,怕也是无人及得上端嫔姐姐。”
郭太后如此一听,便有些不满,正要发话,许泠然已经起身,向着郭太后盈盈拜倒,沉声道:“太后恕罪,是臣妾的错,六宫雨露均沾方是正道,臣妾失德,未以良言相劝陛下,臣妾愿亡羊补牢。”
郭太后面色缓和,问道:“如何补?”
“端嫔——”沈桉嘴里唤着,眼睛却看着许泠然,不让她继续往下说话,之后才又看向周曼吟,噙着一丝淡漠的笑,道:“永宁宫的醋味怕是要飘满紫台了,那朕今晚便去尝一尝这醋的味道。”
周曼吟没有想到沈桉会突然这样说,一时间大喜过望,向着沈桉连连谢恩,立时娇柔妩媚起来,“那臣妾恭候陛下。”
“母后,六宫之事,儿臣知道分寸。”
郭太后点点头。原本她也未曾打算太多的过问,毕竟皇帝有宠爱的妃子,也不算什么奇事,只想稍稍劝说,以免皇帝太失偏颇,于六宫和睦不利,不过既然沈桉已然意识到此节,她自然就没有抓着许泠然不放的道理,便温然道:“淑嫔,你起来吧。”
许泠然道一句,“谢太后”,便重新坐回了座上,暗自剜了周曼吟一眼,又重新收敛了神色。
许泠然的屁股还没坐热,却见冯开气喘吁吁一脸惊惶冲进了明镜宫,“陛下,太后!”
“怎么了冯开?”
冯开扑通一声跪下,额上的汗涔涔而下,哀嚎道:“张相——张相积劳成疾,方才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