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若才不管李如沁现在是什么模样,只淡淡笑了笑,就再不去看她。
太医很快就过来了,分成两拨,一拨往后殿去照顾王零露,一拨则往举行宴会的重华宫来,拿出银针验了验,又蘸了王零露呕出的血闻了一闻,最后得出结论,里头是搁了不少分量的附子粉。
“附子粉?恭妃面前的吃食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陈矩,去,去司膳司给朕问清楚!”
陈矩领命而去,回来的时候便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向着沈桉跪下,“陛下,奴才已经问出来了。”
“说。”
陈矩偷偷朝着许泠然望过来,含了十二分的忧心,局促着不敢说话,“陛下——”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还不快说!”
“是——”陈矩是极不情愿的样子,“司膳司的人说,今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就只有……只有许夫人去过司膳司,说是来看今日要给三皇子的膳食,顺便也瞧了瞧为各位娘娘皇子公主准备的膳食……”
“什么?!”沈桉知道这回许泠然麻烦大了,他自然是不相信许泠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他不死心,又问了一遍,“除了许夫人,没有旁人碰过?”
“正是,奴才问过司膳司的许多人,都是这样说的。”
“泠然……”沈桉的视线移过来,“你……”
“父皇!儿臣相信母妃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沈洵突然站起来,朝着沈桉道。
许泠然回过头,“去,去梁母妃那里,不要说话。”
沈洵不愿意,“母妃!”
“听母妃的话,快过去!”
沈洵无奈,只好坐到了梁思思那里,梁思思揽过沈洵在怀中,也是心急如焚。
许泠然站起身子,走出席间,站在堂下,丝毫不惧,“陛下,臣妾的确取过司膳司,因为洵儿最近嗓子不舒服,所以臣妾生怕司膳司做的东西太甜,想着自己去看一看才放心,故有此行。”
李如沁似乎明白了李桑若的用意,她是将自己原本的计划反过来了,怕是李桑若终究顾及着她与许泠然的情谊,所以对着许泠然与沈洵下不了手,便将附子粉下在了王零露与沈洛母子的菜肴当中。
虽然与原先预计的不同,但最后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殊途同归的。
如此想着,原本有些悬心的李如沁也安稳不少。
丁皇后道:“许夫人,你说你不曾下毒,你可有凭证?”
另有几个妃嫔在低低絮语,“许夫人是有皇子的人,自然是把大皇子当眼中钉了。”
李桑若提议道:“若是下毒,那么毒从何来?臣妾想,若然许夫人下毒,定然会在采薇宫留下蛛丝马迹,不如陛下派人往采薇宫搜上一搜,看看能不能搜出什么来?”
梁思思觉得李桑若是脑子进水了,“李德嫔,你还有没有脑子?你可知道搜宫是多耻辱的事情?”
李桑若毫不示弱,“和妃,那你可有什么好方法,能够证明许夫人的清白?”
梁思思冷哼一声,“有皇子的后妃,可不止许夫人一个,今儿的东道主李敬妃,不也有皇子么?”
李如沁见梁思思咬到了自己,赶忙就要扯开关系,“和妃,取过司膳司的是许夫人,本宫可不曾去过。”
梁思思搂着沈洵,笑道:“假如你要害人,你会这么蠢到自己前去么?”她作势在李如沁身边望了一圈,“对了,那个一直跟在你身边的侍婢——南琴呢?莫非是你利用她下毒之后,把她杀人灭口了?”
“胡说八道!本宫问心无愧!”李如沁朝着沈桉提请,“陛下,既然梁和妃怀疑臣妾,那么您便派人将采薇宫与昭信宫一起搜查吧。”
“陛下。”许泠然道,“为求公允,臣妾请陛下亲自前往采薇宫,看着宫人们搜查。”
沈桉一扣桌案,“摆驾!”
一行人便声势浩大地往采薇宫去,李如沁趁旁人不注意,掩在裙下的手握住了李桑若的手,“堂姐,你改了计划为何不提前告知我?”
李桑若含笑道:“这样的事,怎么能提前告知你呢?”她轻轻拂开李如沁的手,昂首挺胸端然跟在了许泠然身后。
才一到采薇宫门口,便瞧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出来,她光顾着躲,竟然没注意到眼前来的人,一下子撞在了沈桉身上。
陈矩喝道:“哪里来的丫头,敢往陛下身上撞,你的胆子倒是不小!”
沈桉还没动怒,倒是跟在沈桉后面的李如沁已经拨开了人群走上前,她震惊不已,“南琴?你怎么在这里?”
许泠然瞥一眼李如沁,“李敬妃,这话该本宫问你,你的贴身侍婢,为何会从本宫的采薇宫出来?”
梁思思指着李如沁,恍然大悟道:“莫非是你派了自己的近身侍婢,想要陷害许夫人么?”
沈桉冷冷道:“搜身。”
陈矩便控住了依旧有些发懵的南琴,申文村在南琴身上一搜,果真在她袖中搜出了一个纸包,打开来叫太医一验,正是附子粉无疑。
沈桉将手里的附子粉直接掀在了李如沁身上,“贱人!你毒害恭妃,陷害许夫人,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李如沁瞪着双眼,她想不通,想不通啊,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栽进去?她两手抓住南琴的臂膀死命摇晃着,“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南琴吓得哆嗦,“奴婢也不知道,奴婢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奴婢出来的时候便成了这个样子了……”
“什么……”李如沁站起身子,眸光在许泠然与李桑若之间徘徊,突然灵光一闪,她指着二人,“是你们!是你们两个联手害我!”
李桑若撩开李如沁的手,“你胡说八道什么?”
李如沁抓着沈桉的袖子,“陛下,此事分明就是许夫人与李德嫔策划的一石二鸟之计,此二人先是在大皇子和王恭妃的菜肴之中下毒,又将此事嫁祸臣妾,如此便能一举两得,除去臣妾与恭妃!此二人一唱一和,许夫人坚持自己不曾下毒,而李德嫔则提议搜宫,事先将南琴放在采薇宫,叫她被陛下发现,如此,臣妾的罪名也就成立了!”
沈桉扯开李如沁,负手在后,“你倒是能言善辩,只是朕看到的,却是你指使侍女陷害许夫人不成,反倒是露了马脚,功亏一篑。”
申文村道:“陛下,许夫人的采薇宫和李敬妃娘娘的昭信宫,还要搜么?”
“采薇宫就不必了,你引人去昭信宫搜一搜。”说完,沈桉便径自走进了采薇宫。
不多时,申文村便举了个托盘进来,上头摆这个小瓷瓶,“启禀陛下,奴才在李敬妃娘娘的昭信宫中搜出了这个,太医已经检验过了,是附子粉无疑。”
“人赃并获,处死!”
沈桉的话冷漠得不带一丝感情,叫李如沁一阵颤栗,她膝行上前,“陛下!陛下!真的不是臣妾做的!陛下你相信臣妾!”她回头,见有侍卫要上来拖她走了,她赶忙哀求,“陛下,润儿还小,陛下!您看在润儿的面上,您不要处死臣妾!陛下!”
李桑若冷冷道:“有你这样蛇蝎般的母亲,五皇子以后耳濡目染,怕是要沾染上这些不良习气!”
沈桉根本不把李如沁放在眼里,只对着申文村,“朕说处死,你没听见么?”
申文村一惊,连忙叫侍卫上前,将李如沁拖了下去,太医进来回禀,说是王零露性命已经无碍,但是受毒严重,损伤双目,往后这眼睛,怕是有些吃力了。
沈桉静静听完,只道:“其余人都下去吧,朕今日歇在采薇宫。”
沈桉走进内室,许泠然替他宽解衣袍,他伸手紧紧控住了许泠然的手腕,五目相对间,连爆开的灯花声音都显得尤其响亮。
“泠然,今天的事,其实你没这么清白,是不是?”
许泠然有一丝莫名的慌张,她目光一闪,“既然你都看出来了,为什么不戳穿我?”
沈桉松开她的手,走到床上坐下,“当年妤儿和漵儿的死,一说是那个叫蕙儿的宫女害的,一说是墨玉害的,朕不相信,两个贱婢罢了,能有这样的胆子谋害主子,而端嫔的心性,断然不会有这样的谋划,所以还剩谁?朕不说,不表示朕心里不清楚。”他的话里有深刻的狠绝,“有些苦,是有些人该受的,恭妃如此,敬妃也如此。”
或许,这才是一个帝王真正的心性,有筹谋,有眼界,能够洞悉眼前的事情,却也能掩饰得天衣无缝,他从来不是一个只有深情人。
这件事,许泠然在利用沈桉,而沈桉,心甘情愿被许泠然利用,自然,他也在借许泠然的手,惩罚一些他早就想要惩罚的女人。
“你不觉得我心狠手毒么?”
沈桉向许泠然招一招手,揽过她坐在自己身边,“心狠手毒?朕以为算不上。这样便是心狠手毒么?那么咱们没能留住的三个孩子,朕要去怪谁的心狠手毒?朕不是傻子,朕知道紫台里日子,从来都不简单,朕也不能够处处护你周全,你要自保,朕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