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可以,等看好了便回未央宫来,母后便不进去了,知道么?”
沈媖响亮地应一声,很快便钻进了屋里去。
丁皇后转身看王零露愣怔的模样,不禁有些不满,低声提醒道:“三皇子降生,你这个模样是什么意思?若是被陛下看到,怕是免不了一顿斥责。”
王零露忍着心里的愤恨,咬牙道:“臣妾知道了,臣妾这就回景阳宫了。”
却说长杨宫里头,与外头倒是完全不同的一副光景,一岁多的沈妧已经学会了走路,沈媖牵着她一齐立在沈桉边上。
李桑若欣然道:“如今陛下与许贵妃是儿女双全了。”
沈桉抱着这个刚出生的三皇子,喜形于色,“是泠然的功劳。”
沈媖急得跳脚,拽着沈桉的衣裳急切不已,“父皇!儿臣也要看三弟弟!”
沈桉便低下身子,叫沈媖看了个清楚,沈媖这才满意了,轻轻摸了摸三皇子的额头,又跑到许泠然边上笑着道:“许母妃,三弟弟真好看,和妧妧一样好看。”
沈妧听见沈媖说到自己的名字,突然兴奋起来,踉跄着脚下的小步子便奔过来,两只小手便抱住了沈媖的腿,咯咯笑着。
许泠然温和道:“是媖儿这个姐姐好看,妧妧和三弟弟都像媖儿。”
沈媖被这样一讲,小脸竟是有些羞红了起来,转过脸去,昂起头问沈桉,“父皇,三弟弟叫什么名字?”
沈桉沉吟片刻,道:“功有九转之妙,洵为希世奇珍。”他对着许泠然一笑,“三皇子,就叫沈洵。”
许泠然思忖着这个名字,她显然也是颇为满意,“洵字,更有诚实洵美之意,果真是个极好的字眼,臣妾代洵儿谢过陛下恩典。”
梁思思指着李桑若与许泠然,苦笑道:“你们俩呀,生孩子次次都是我在旁边,四个孩子都是我看着出生的,陛下,您可得好好赏赐臣妾,否则臣妾便一直缠着您。”
沈桉叫乳母将沈洵抱下去喂奶,这才道:“朕现在便赏赐你,陈矩!”
陈矩连忙走近沈桉,“奴才在。”
“传旨,毓德宫和嫔梁氏晋和妃,长春宫德嫔李氏,一应用度位同贵妃。”
“奴才遵旨。”陈矩说着,便要退出去拟旨,不想沈桉又叫住了他,道:“等一等,还有——”
“陛下您还有何吩咐?”
沈桉坐在许泠然床边,握住她的手,道:“还有,长杨宫许贵妃,晋——”
陈矩忍不住笑沈桉,“陛下这是高兴糊涂了,贵妃已是仅次于皇后的位分,再往上可没有了。”
许泠然也忍不住笑,“陛下是欢喜过头了。”
沈桉却有些不甘心,明知故问道:“没有了么?”
和妃梁思思便笑沈桉,“陛下大概是自己也不曾想到,两年便将泠然从淑嫔晋为贵妃,如今第三年再想晋封,却不想已然到顶了,陛下,您呀,当初真该慢一些晋封泠然的。”
往后几日,沈桉一直批阅奏疏的间隙,总是时不时地考虑这个问题,却也不曾有过什么头绪。
陈矩往含元殿搬了一架新的琉璃屏风进来换了,动静不小,沈桉却仿佛浑然不觉,依旧坐在软榻上思虑着。
陈矩见状,便奉了一盏碧螺春来搁在沈桉面前,也不敢出言打扰,即刻就要退出含元殿,
“陈矩。”沈桉叫住了他,“你先别退下。”
陈矩恭谨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沈桉的指腹在身前的小几子上摩挲着,“关于许贵妃的位分——你有何见地?”须臾,沈桉又怕陈矩碍于身份不敢坦然陈言,便又添了一句,“但说无妨。”
陈矩笑了笑,道:“回陛下,奴才以为,其实如今紫台之中,只有许贵妃一位贵妃,许贵妃如今更是儿女双全,已然是莫大的荣耀了,不晋封也无伤大雅。”
沈桉不以为然,“正因泠然为朕生下了二子一女,所以朕仍旧觉得贵妃之位委屈了她。”
陈矩咽了口唾沫,面上的笑意愈加浓了几分,“既然如此,依奴才之见,此事也不是没有办法。”
沈桉暗暗纳罕,不知道陈矩有何好的想法,“说来听听。”
“西汉元帝时,其后妃婕妤傅氏有殊宠,元帝不欲其泯然于众,遂于婕妤之上,皇后之下,设昭仪一位,晋封傅婕妤为昭仪,以彰其殊荣。”
“你的意思是——”沈桉沉吟着,“朕可仿汉元帝,于我朝贵妃之上,皇后之下再设一位,用来晋封泠然?”
陈矩依旧猫着腰,彰显着他的谦卑,“奴才愚见,还望陛下定夺。”
沈桉的手指一下下敲击这桌面,看着陈矩道:“有那么几分道理。”他一手成拳,轻轻敲在案上,“好了,你跟在朕身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说话说一半做什么,还有呢?朕看你已经是想齐全了。”
陈矩赔着笑意,“陛下折煞奴才了,奴才愚钝,哪里能有什么主意的?”
“说!”沈桉面上带了几分肃然。
陈矩生怕沈桉动怒,赶忙便道:“奴才是想,可在我朝贵妃之上,皇后之下,再设‘夫人’一位晋封许贵妃,是为——许夫人。”
“夫人?”沈桉对于陈矩这个想法感到新奇,脑中一遍遍过着这两个字,“夫人……”片刻,他便朝着陈矩朗声笑道:“陈矩,真有你的,夫人,好,就是夫人。”他随手一指,“这盏琉璃屏风,朕赐给你了。”
陈矩大喜过望,连忙叩头谢恩,千恩万谢道:“奴才谢陛下的赏!”他爬起身来,“陛下,是否要奴才即刻去拟旨?”
沈桉调笑陈矩,“你倒是比朕还着急,那便去吧。”
陈矩开怀地应一声,即刻往司礼监去拟了圣旨。
次日,贞元十三年正月十五,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矩亲自往长杨宫宣读册封的旨意,是时,许泠然还有些摸不清楚状况,她心里有过一丝想法,可能是沈桉下的晋封的圣旨,但转念又想,贵妃已是紫台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分,沈桉总不可能罢黜皇后叫自己入主未央宫,这样想来,心里便愈加疑惑。
她又着实想不到什么了,只好引着长杨宫的一众宫人,悉数跪在外头聆听圣谕。
陈矩展开明黄色的卷轴,正色朗声高唱册文:“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贵妃许氏,幼承母师之训,时诵诗书之言,恪执巾栉,倚蒙帝眷,益自勤励,夙夜兢兢,勉修厥德,今以册宝册尔为夫人,钦哉!”
待得念完册文,陈矩从申文村手里拿过宝玺,并自己手里的册文一齐郑重交到许泠然手里,陈矩眉开眼笑道:“奴才恭喜许夫人。”
“叩谢圣恩。”许泠然站起身,从陈矩手里接过册宝,却还是有些愣怔,迷茫道:“夫人?”
申文村乐呵呵地凑上来,“您还不知道,陛下在贵妃之上特设了夫人一位,用来册封您,往后,您可就是咱们大齐第一位夫人了。”
白苓闻得如此,只觉得面上万分有光,即刻与将将站起来的一众宫人又悉数跪了下去,喜滋滋道:“奴婢恭喜主子得封夫人!”
许泠然笑意清浅,对着跪着的一干宫人道:“三皇子降世,本宫得封夫人,贞元十三年的好事,都在这年头上来了,里头不乏你们的功劳,刘苏,长杨宫上下所有宫人,均赏赐一年月俸,由你去办。”
听得有赏赐下来,一干人哪里还有不兴奋的,连连追着刘苏跑了。
留着陈矩与申文村喝完茶走后,许泠然身侧,便只剩下白苓一个了,许泠然问她,“采霜觅雪她们去讨赏去了,你倒不着急,她们把你那份儿也夺了去?”
白苓笑着凑过来,低声道:“奴婢不怕,奴婢从主子这儿得的赏赐还少么?怕是采霜与觅雪知道了得把奴婢生吞活剥了。”
“瞧你这得意忘形的模样,快去预备着,我想今日,陛下会来咱们这儿。”
“奴婢这就去。”
待得傍晚,沈桉尚未踏进长杨宫,却是申文村火急火燎跑了过来,气喘吁吁便奔到了许泠然面前,惊得许泠然一杯茶停在嘴边,“怎么了?急三火四的?”
“许夫人,陛下正往您这儿来呢。”
许泠然这才放心地搁下茶盏,好笑道:“再寻常不过的事了,往常也不是没来通传过,怎的这次把你急成了这个样子?”
申文村急切不已,“您不知道,陛下今儿生了大气了,自下了早朝就把自己关在含元殿里,来送午膳的人也悉数挡在了外头,谁也不肯见,直到了方才才说要往您这儿来。”
“生气?陛下为何生气?”许泠然想不通,“怎的不早些来告诉本宫?”
申文村正欲回答,外头的击节声音却越来越近,伴着细密的脚步声与熠熠的灯火,是沈桉到了。
如此,申文村也不好再多话了,跟在许泠然身后便迎了出去。
“天寒地冻的,你还在月中,何必出来?”沈桉见申文村在,便知道他已然知会了许泠然什么,他也不恼,只牵过许泠然,一道往殿内去,甫一坐下便问,“洵儿还好么?妧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