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思嫌恶不已，“我信她？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李桑若扬手便是一掌掴在了柳沐斓面上，那清脆的声音回响在屋子里，弥久不散，“说！是不是你放老鼠去咬泠然的？”
柳沐斓怒火中烧，瞪大了眼珠子，“我不和你说！我要去见陛下，我要亲口对陛下说！”
梁思思鄙夷道：“柳沐斓，你的手段还是和当年一样卑劣，脑子也还和当年一样愚钝。”
“你以为你还能见得到陛下么？”李桑若退开两步，“赵济！”
赵济赶忙奔进来，“主子有什么吩咐？”
“去拿根绳子来，再去寻个水缸，找上三五十只老鼠放进去，给咱们这位昭妃娘娘——不，如今已经是庶人了，给柳氏身上抹一些蜜糖，叫她与这些个脏东西一块儿待一会儿，方才她可是说了，自己是不会得鼠疫的，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李桑若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话，好似在寻常谈天一般，丝毫瞧不见情绪的起伏。
赵济想着就有些毛骨悚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忙下去按照吩咐办事，柳沐斓惊恐万端，“李德嫔！你要干什么！”
“别急。”李桑若闲适的模样，像是在真心安抚着柳沐斓，“很快你就知道了。”她凑近柳沐斓的耳畔，压低了声儿，“你不是想去见陛下么？好啊，若你有本事，能化成鬼魂进含元殿向陛下讨赏，那我当真五体投地。”
李桑若恨道：“你次次拿泠然的命做赌注，也该付出点儿代价了。”
柳沐斓挣扎着，一双眼睛仓皇无措地看向李桑若，知道李桑若这样子是不会改变主意了，只好又望向一边的梁思思，“思思，我是你表姐！你进紫台之后，从住处开始，哪一样不是我在帮衬着，你就看着德嫔这样对我？你都忘了我是你表姐了么！”
“同样的话，我对你说过。”梁思思再不想听柳沐斓说这些，拿起屋子里的手巾便塞进了柳沐斓口中，“今天，你，该！”
说完，也不管柳沐斓绝望的模样，径自出了寒露院往长杨宫去看许泠然。
梁思思跨进长杨宫的时候，太医陆铭已经奉了圣旨来给许泠然诊治了，将将把完脉在向坐在许泠然榻上的沈桉复命，陆铭道：“确是鼠疫，再加上许贵妃近日身怀有孕，未得好好休养进补，体质虚弱，这才显得严重。”
沈桉一挥手，“朕不要听这些，你只告诉朕，能不能治好？”
“幸而发现得早，这病不算严重，微臣必定尽力而为，力保许贵妃娘娘与腹中皇嗣无虞。”
沈桉这才略略松了口气，“下去开方子。”
陆铭赶紧退了下去，见梁思思过来，正欲见礼，梁思思却示意他不必多礼，陆铭便只点头示意，出去开方抓药。
沈桉一心都在许泠然身上，旁的也听不进去了，梁思思便不去搅扰他，只一手挡在嘴角，对着里头的白苓轻声唤道：“白苓！”
白苓转头见是梁思思，便走出门来，问她，“和嫔娘娘，您来看我家主子么？”
“你同陛下说了柳沐斓的事情了么？”
白苓摇头，“还没顾得上呢。”
如此，梁思思便吩咐道：“只字不准提。”
白苓有些诧异，“这是为何？”
梁思思便拉着白苓到一旁，将方才的事都说了，白苓这才明白，“奴婢知道了，和嫔娘娘放心便是。”
梁思思又在门边朝里看了看许泠然，“等你家主子醒了，记得要着人来毓德宫告诉本宫一声。”
白苓笑道：“是，奴婢谨记在心。”
梁思思往毓德宫回的路上，正遇到周曼吟与凌冉迎面走过来，而李桑若也从周曼吟后头迎面上来，李桑若离得老远便看见了梁思思，扬着声音焦急道：“泠然怎么样了？”
凌冉乍一听，以为是在问自己，她还没见过李桑若，只看得出是妃嫔的装束，便下意识道：“臣妾一切安好，劳这位姐姐关心。”
李桑若深感莫名其妙，“你是谁？”
凌冉微微窘迫，“臣妾美人凌冉。”
梁思思扯过李桑若的手，对着凌冉道：“那凌美人是听错了，德嫔说的不是你，是许贵妃。”她拉着李桑若走了，“泠然应该没有大碍，有陛下在呢，咱们先别去。”
到了夜里，凌冉在周曼吟的永宁宫偏殿安顿下来以后，便带着自己的侍婢尔青去正殿正式拜见周曼吟。
彼时周曼吟正一脸愠色坐在正座之上，凌冉向她行礼，“臣妾见过端嫔娘娘，娘娘万安。”
芷云合上宫门，将一众宫人都遣开。
周曼吟一掌拍在案上，吼道：“万安？！你要本宫如何万安？！”
她恨不得狠狠给眼前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一个耳光，她指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女子，“凌紫葳！你这个废物！本宫在景鄗费尽心机，就是盼望你在西原能够一举抓住陛下的心，协助本宫扳倒许贵妃，结果呢？”
她怒气上头，又狠狠捶了几下桌案，“结果呢！陛下一回紫台，就想起她了，凌紫葳！你到底有什么用？本宫叫凌川抬举你，可你到底有什么用！”
凌紫葳苦笑，“端嫔娘娘，您特地写信到西原，叫父亲将我的名字改为凌冉，原来是想叫我代替许贵妃。”
周曼吟鄙夷道：“那你做到了么？”
凌紫葳咬唇，“我知道我过世的嫡母是张相的妹妹，您又是张相的干女儿，所以我的父亲也愿意听周家的意见，当初父亲来找我，是说只要我能成为陛下的妃子，等张家再寄去信件，他便扶我娘为正室——”
周曼吟目光刮过凌紫葳身上，“陛下的心都抓不住，你还有何颜面在本宫面前提要求？！”
凌紫葳扑通一声跪下，抓着周曼吟的裙摆哭诉，“端嫔娘娘，我娘身子不好，一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够成为父亲的正房，如今我远赴景鄗，不能承欢膝下，她若是再得不到这样的名分，她会崩溃的，端嫔娘娘！”
周曼吟拉起自己的裙摆，不叫凌紫葳抓着，恼道：“出去，别给本宫再添堵。”
凌紫葳却不依不饶，依旧苦苦哀求，“端嫔娘娘，我求你了！”
周曼吟烦不胜烦，赶紧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本宫知道了，本宫会告知你父亲凌川的，出去，没事少在本宫面前晃！”
待得凌紫葳走后，芷云这才低声道：“主子，现下陛下满心管着长杨宫，怕是暂时还不会追究画作的事情，司籍司那里——咱们得抓紧解决了，否则到时候陛下腾出手来料理，怕是这事兜不住。”
“兜不住？”周曼吟扬起眉眼，“活人自然是兜不住。”
芷云猜到了七八分，“主子的意思是？”
周曼吟僵着脸色，“利索点。”
“奴婢明白了。那，方才凌美人所说的信件，咱们要写么？”
周曼吟不屑，“写什么写？她如今身在紫台，还能有那通天的本事知道西原的消息么？若是有给她的家书，一律给本宫压下来，谁都不准给她。”
芷云一一应下来，周曼吟心里的这团火才算暂时灭了下去。
许泠然尚在昏昏沉沉之际，只觉得口干舌燥，嘴唇也干的毛糙，她身子轻轻一动，眉头便微微蹙了起来，闭着眼下意识低声吐了个“渴”字出口。
很快，便有宽大的手掌将她托起，她的背贴在一个结实的胸口，有瓷器的冰凉触碰到她燥热的唇瓣，温热的液体便滑进了她口中，润泽了她的喉头，这样的感觉叫她贪恋，一杯温水便这样饮尽。
终于好受些了，许泠然便听得有沉沉的声音在耳畔问：“还要不要？”
许泠然半睁开双眼，只见着着暗红色衣裳的一只手环过自己的腰，另一只手则握着一只青瓷茶杯垂在一侧，她忽然高兴起来，低弱着道，“沈桉，原来你也会照顾人的。”
沈桉将茶杯放在一旁，两手抱住许泠然，转头下来看她，“醒了？”沈桉长长舒出一口气，“放眼整个大齐天下，也只有你有这个胆子，敢叫朕照顾。”
许泠然倚在沈桉怀里，委屈与伤心突然一齐涌上心头，她泫然欲泣，“还好你回来了。”
沈桉抬起手去拭许泠然的眼泪，“别哭，对孩子不好。”
“孩子……”许泠然突然抚上小腹，“孩子还好吗？”
“你放心。”沈桉握上许泠然的手，“你与孩子都无事。若你们有什么三长两短，朕怕自己真的会叫六宫陪葬。”
许泠然吃力一笑，“那陛下岂不是成了暴君了？”
“你知不知道，朕的十一皇叔，便是如今远在江南的信陵王，他同朕说过，在他当初还是皇子时，曾经去了一趟高丽国，回来的当天，十一皇婶便当着他的面小产了，那是他刚刚知道信陵王妃有了孩子，却也是在那时失去了。自此以后，他再不肯叫信陵王妃离开自己身边。”他握着许泠然的手越发用力，“朕觉得，朕如今几乎可以与十一皇叔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