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也是官场上的老狐狸了,所以虽然他明白这个楼谦对静王的意义,但因为楼谦是宸王去求了旨意塞进来的人,所以还是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来,“进了我大理寺便得守大理寺的规矩。”
“是。”楼谦显得很是恭谨,躬身退下后便跟着大理寺丞去熟悉大理寺的卷宗和日常事务了。他以前在律法上便颇有建树,所以现在熟悉起大理寺的事务来,也很快就上手了,引得那位大理寺丞频频侧目,“嚯,楼四爷果真是名不虚传。”
楼谦微微一笑,“名声,还不都是假的。”
大理寺丞也不接话。
静王坐在府里写了一天的字了,袁真真来过好几趟,静王一直枯坐在书房里,一动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袁真真于是也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
碰巧黎青要来找静王爷,瞧见了袁真真那副样子,上前问道,“怎么了这是?”
袁真真低声行礼,“黎先生。”
“怎么不进去?”
“王爷没事吧?”袁真真总觉得静王不大对劲。
黎青一脸狐疑,“他能有什么事?”今天是楼四爷去大理寺就职的头一天,王爷不是心里头紧张就是激动吧?总算是等来这一天了,他的计划也可以正式开始部署了。
黎青劝慰了几句,“你放心,他没什么事的。”
袁真真想了半晌还是问道,“为什么案子不让查了?”
黎青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什么?”
袁真真索性问开了,“为什么案子不让查了?”
黎青吞吞吐吐,“这个……”他最后也还是叹口气,“还是我以前与你说过的话,皇室之中,有太多的不得已。你若是想留在静王身边,就得慢慢习惯这一点。”
袁真真显得很是沮丧,“我知道了,我会记住的。”
黎青看着袁真真没精打采地走远了,心头也像是打了霜一样,可其实他是来给王爷道喜的。
“殿下,殿下。”黎青假装自己还是兴致高昂。
静王回过神来,放下纸笔,“怎么了?”
黎青冲着静王挑了挑眉,“我找到了一个发财的好门路。”
“发财?”静王一脸疑惑,“什么财?”
“我通过四爷找到了一个靠谱的印书商,以后袁姑娘的食谱都可以给他印,卖出去多少,便给多少钱。”
静王“嗯”了一声,“问过真真了吗?”
黎青错愕地摇摇头,“咦?还要问袁姑娘?”这其实是楼四爷的提议。楼四爷发现,刊印袁真真的食谱远比醉凤楼研发食谱上的菜肴来得赚钱。
静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黎青便抢着说道,“可是这袁姑娘都是王爷你的,她的东西不也就是王爷你的么?王爷你可说过这府里的人和事,可以任凭我做主的,是不是?”
静王很喜欢黎青这句“袁真真就是他的”,但还是想亲自跟袁真真说说此事。
黎青于是提醒道,“袁姑娘像是不大高兴。”
“怎么了?”自己这一天以来一直在筹划以后的事,如何要在朝中掀开门阀制度的改革,竟是忽略了袁真真。
“袁姑娘不明白为什么会放弃调查案子。”
静王脸色灰败下来,“我知道了。”他现在倒也不急着去找袁真真了,反倒喊黎青来看自己一天的成果。
黎青看了王爷所写的计划书,如何一步一步地推翻门阀制度。
静王在等黎青的意见,“我已经等不及了。”从他再到青州找到袁真真起,他终于愿意正视他们之间的阻碍,可却是到现在才开始为他们自己打算。他是真的等不及了,只想给袁真真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好让她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不会想着退缩。
黎青坐下来细细看着,频频点头。他始终觉得惋惜,静王爷这一身的本领这后半生只能用来爱一个人吗?
可他什么也没说,“只说,很好,门阀制度由来已久,根深蒂固,只能用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法才行。”
静王也点点头。他所想的也是如此。
袁真真吃晚饭的时候还是不大提得起精神,甚至有点心不在焉,就连静王的碗里被她堆成了小山都没注意到。
“好啦,堆不下了。”静王的声音很是温柔。
袁真真回过神来,“那你快吃。这个腊肉笋尖,味道很不错的。”笋尖都是苏岩亲自去城郊的小山上挖出来的,等袁真真看到鲜嫩的笋尖才意识到,春天真的来了。可这京城里头却还是觉得阴森森的。
“这个腊肉还是冬天我跟苏师傅一起腌制的,香,不油腻,你试试。”
“你做的,都好吃。”
黎青露出一丝微笑来,不由自主地摇摇头,端着自己的饭碗离开了,“我还是回自己屋吃去了,你们慢慢吃。”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了,静王和袁真真反倒没什么话说了。
静王于是一个劲地往袁真真碗里夹菜,“你也多吃点。”他本是想给袁真真解释一下为什么不继续调查那个案子的事,可后来还是犹豫了,有些事,还是没有摊开给她看的必要。
“黎青把你的食谱……给印书商用了……他没跟你说……自作主张习惯了……”
“哦?”
静王简单地解释了一通,“你的食谱赚的钱……我让黎青给你记下……攒起来……”
袁真真点头。她倒是从没想过写食谱还能赚钱。看来这京城里头也不全是坏事。
静王看到袁真真终于露出点笑脸了,“想什么呢?”
“我终于有钱买嫁妆了……咦,不过你好像答应过我会入赘……唔,看来都是骗我。”
静王看着眼前的袁真真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来。自己那时候所说过的话,她当场便相信了,甚至破涕为笑。可现在却能明白自己是骗她了。这是好事吧,毕竟以后都在京城,到处都是心眼和心机。可他还是有些遗憾。
“大骗子。”
静王却一把把袁真真搂进怀里,“我可以骗你一辈子。”
袁真真抿唇轻笑着低下头来。
隔天一早,袁真真神秘兮兮地跟苏岩说道,“你说我能把案子调查清楚吗?”
苏岩懵了,“什么案子?”
“就是静王遇刺的事。”
苏岩眉头一皱,“这……不行吧。皇上都不让查了。”
“所以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管,他不管,我管。”
苏岩只觉得哪里不对劲,“不不不,这太冒险了。”
袁真真暗下决心,“我当然知道不让查有不让查的道理,可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对孔维居心叵测。”
“可是……”
袁真真还真是个行动派,当天下午就装扮一番出了府,谁知道在后院的小门处却和另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撞在了一起。
“谁?”袁真真声音压得很低,免得被人注意到了自己。等到那人抬起头来,袁真真才认出了竟是封为露,“封姑娘。”她心里也有个结,始终不愿意称呼她为侧王妃。
封为露没想到自己偷偷溜出去居然会撞到袁真真,她面上一红,“我……”
“你要出去吗?”袁真真扶着封为露起来,又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后院的门。
封为露这才吐出实情,原来从她嫁进王府后,封府里头一直是鸡飞狗跳的,母亲也因此病倒了。她想回去看看。
袁真真心中感慨,“没事,你快回去吧,我谁也不告诉。”
封为露看到袁真真这副模样,也是奇怪,“你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我……”袁真真不知怎的竟对着封为露说出了实话,“我想去调查静王的案子,想去一趟天波庄。”
封为露微微一笑,拖住了袁真真的手,“跟我走吧。”
“什么?你也去天波庄?”
封为露摇摇头,“我可是早就听贺连风说了,天波庄的二位庄主已经离开京城了。”
“什么?走了?”
“你没听贺连风说起过?”
袁真真摇摇头。
封为露无奈地摇摇头,“像你这样光凭冲动做事的人还真是不多了。跟我走吧。索性你也出来了,便陪着回府一趟吧。”封为露其实是担心袁真真会回王府瞎说话。她可不觉得自己应该信任她。
封家果真显得死气沉沉的。封为露叹口气,听说从她出阁后,哥哥便不曾回来过,母亲整日以泪洗面,也只有爷爷一个人,以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母亲。”
封为露跪在了母亲的病榻前,当时出个的时候,她连哭都不愿意跟着母亲哭一声,现在却是哭得肝肠寸断。
伺候封夫人的嬷嬷也跟着抹眼泪。
“女儿,是我的女儿吗?”
“是我,母亲,是我回来了。”
袁真真看得直抹眼泪。自己的母亲若是还在,也会一样地心疼自己吧?
封为露与母亲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的话,又给母亲亲自喂了药之后才愿意离开,倒是袁真真记得提醒她,“早些回去吧。”
封为露只好起身告辞,“我想办法劝哥哥回来。”
封夫人体谅封为露,“你自己好好过日子便可以了。”
封为露摇摇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可谁知道她还没能出封家的大门,便有人通告老爷回来了。
“是爷爷,我们快走。”封为露低着头拖住了袁真真便准备从偏门离开,但还是没来得及。
“是为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