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和承应淮在一起的场景,那个年轻貌美的女孩身上有一种特别清冽的气质,笑起来很纯净,她的眼里全是对承应淮满满的爱意和崇拜。承应淮也在扮演着一个完美的男友,笑得恰到好处,亲密地搂着他的小情人。
可怕,这一切都太可怕了。
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女孩子,却又觉得她似曾相识,一种诡异的感觉袭上心头。承应淮无视了我的存在,带着他的小情人向机场的出口走出去,剩我独自在原地发呆。
“霍小姐。”
我转身去,沈然拖着行李箱站在后面,一副客客气气的态度,陌生而又疏远地向我打着招呼。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愣了几秒,才回应道:“好久不见,沈然。”
沈然迷惘地点点头:“好久不见,你刚回来吗?”
“之前一个月我去名都拍戏了,刚杀青回来。”
“是网上传的朱导那部新电影吗?”
“对。”
“我会去电影院看的。”
“谢谢,电影上映可能排在明年,还早着呢,”我顿了顿,一想到时间,脸上的笑容就再也挂不住,莫名地觉得感伤与孤独,“你最近还好吗,工作和生活顺利吗?”
“我和女友今年年底要结婚了,”沈然笑得很幸福,片刻后眼睛里又露出些许的遗憾,“夫……霍小姐,那个时候你有空的话,你也可以来。我女朋友一直说想要见见你,你们两个肯定很聊得来。”
“恭喜你。”
沈然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遍:“你会来吗?”
我戴上了墨镜,“到时候再看吧。”
彼此寒暄过后,我看见沈然拎着行李朝承应淮两人离开的方向追上去,穿越拥挤的人潮,在半途中忽然又停了下来,回头朝我招招手,为了让我看到,动作幅度做的很大。墨镜之下,我的眼泪悄悄地流下来,也抬起手,向他回应。
肖锃亲自来机场接我,开着车去事先约定好的咖啡厅谈事。
咖啡厅里,肖锃坐在我对面,慢条斯理地向我叙述集团近期的情况,我心不在焉地听着,望着窗外一对小情侣起了争执,女孩生气地离开,男孩追上去被女孩打了一巴掌,是狠狠的一巴掌,男孩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望着恋人走远。
“肖锃,你结婚了吗?”
肖锃被我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倒了,目光中充满了疑惑,停留在我的侧脸上揣测我这句话的用意。反应了一阵子后,一本正经地回我:“还没有。”
我接着又问:“有喜欢的人了吗?”
他认真看着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改变了主意,摇摇头,将公司的文件推到我面前:“霍小姐,我们还是继续谈公事。”
我侧过头看他:“肖锃,如果我死了,你会有感觉吗?”
他放在桌面上的手顿了下。肖锃抬起头,脸色不再入之前那样放松,而是出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严肃地对我讲道:“你和承总的事属于你们的私事,我不应该过问。但是,如果你信任我的话,愿不愿意听我讲几句话?”
我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霍总出事的这两年,集团所有大小决策都是经过霍总亲手处理,包括各种项目各种会议,他从未缺席过。霍氏集团不是一个小公司,上下有几万员工,可想而知最上层的领导承担着多大的责任和压力,可是承总却让集团的业绩一年比一年好。”
“他自己也有公司,两头兼顾,可想而知每天的行程安排忙得有多难以想象。你病的最严重的时候,他还要分出一部分的精力来照顾你。反正我是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一个人,忙到胃出血前几个小时刚进急诊室,接下来就在病房里开视频会议。”
“他还有很严重的失眠症,我看着他一次次地加大药量,真担心有一天他会吃药吃死,他叫我瞒着别人不要说,至于这个‘别人’是谁我就不用明说了,”肖锃笑得很是讽刺,“从集团管理层面来讲,我是十分敬佩他的,所以在他手下做事,我没有不服过,就算是当初霍总让我协助刚来的承总,我也对他没有过一丝怀疑。霍总看中的人,不会有错。我信霍总,自然也会信任他选的人。”
经过肖锃这些话,让我之前下定的决心更加明确了。
我知道,他在为承应淮抱抱不平,在为他惋惜,在责备我。的确,我对做生意真的是一窍不通,也不知道该如何管理经营一家有几万名员工的大集团,我无法像承应淮那样做到让所有人心服口服,我的一无是处更加显示了承应淮的非凡与伟大。
呵,多么讽刺。
“有些事情你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肖锃对我的话很是不屑:“我的确不明白,但是我有眼睛,我也有心,用感觉可以看出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肖锃也算是在这个行业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却唯独看不透他,我有时候看承总工作的时候会产生一种疑惑:他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只不过是在让他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而已。”
那一次的谈话不欢而散,肖锃最终是被我硬生生气走的,由此我也明白了他对承应淮的忠心有几分。无须多疑,这个集团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是不认承应淮的。表面上他是把位子还给我了,实则,他把所有的人心都带走了。
我爸说过,有时候他很后悔没有在我妈还在世的时候多陪陪她,总是忙于工作而疏忽了身边最重要的人,直到我妈离世,他才醒悟过来自己早已失去了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故而他希望能够多弥补我这个女儿,从不让我干涉公司的事。
他总说,他赚的钱早就够一辈子衣食无忧了,他之所以没有停下来,不是他贪权贪财。而是他要为集团上下几万口人负责,他不能说退休就轻易退休,只有找到一个值得托付的接班人,他才可以放心地安度晚年。
“应淮是我看准的人,把公司交给他我是放心的,但是把你交给他,我不放心。最终做决定的是你,如果你能承受得起,你就去做吧。你是我霍升的女儿,既要拿得起,也要放得下,更要承受得住将来的风险。我迟早要有一天先离开你,你要记住我对你说的话,只要不是人死了就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
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我反省了一下午,咖啡凉了好久。
刚好回到家时,凌若仪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让我去酒吧接她,电话里说话口齿不清,东一句西一句不知所云,一听就知道是喝醉了。我看着挂断的手机好笑不已,曾经我和她是水火不容的情敌,现在竟然从合作人演变为工作之外负责喝酒醉接送的非典型朋友关系。
世事捉弄人,谁也无法预测。
我一进酒吧,就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和迎面扑来的酒味熏得想立马调头就走,奈何凌若仪早就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我,不停地朝我招手示意,一脸的醉意:“我在这里,过来!陪我喝酒!”
我走过去时,酒保认出了我:“嗳,你不就是网上跟大明星夏川闹绯闻的那个女星吗,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个刚出道的新人。”
啪!
烂醉的凌若仪一巴掌拍在柜台上,震得上面的玻璃酒杯抖了三抖,隔壁的男客人酒杯里的酒水都洒了出来,埋怨地瞪过来,但是在见到凌若仪是个大美女时,脸色才放好看些,没跟她计较,甚至还在旁边偷偷地用不轨的眼神打量她。
“她,”凌若仪醉醺醺地抬起手,拍拍我,向酒保炫耀道,“是我们公司力捧的新人,朱元导演知道不知道,国内最知名的电影导演,她演了朱导新电影,过不了多久,就会大红大紫。哪怕是电影里面一个小小的配角,也能一夜爆红。”
“好了,别说了。我们要回去了。”我真没看出来凌若仪喝醉酒了会是这样一番样子,顿时头大,抓起她的包,把她从吧台上带下去。
“我还没说完呢!”凌若仪双手扒拉着吧台上的扶手,竟赖着不走了,继续对着酒保胡言乱语,“你知道她是怎么进入娱乐圈的吗?是被我骗进来的,我跟她打了一个赌,赌注是一个男人,如果她赢了她就可以顺利离开那个男人,那样我就有机会了。”
酒保对这个发酒疯的女人有点受不了了,转而去接待其他客人了。
“可是……哈哈哈哈……可是谁也想不到,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凌若仪突然抱住我,嚎啕大哭起来,“霍绮真,我们都输了。承应淮他妈的竟然要订婚了!他才刚跟你离婚没多久,竟然就要跟一个认识30天都不到的女人订婚了,他竟然还邀请我去!他怎么做得出来,你说他的心是不是铁做的……”
我总算明白凌若仪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的原因了。
承应淮马上要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