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仪转动着手中的签字笔，忽然停了下来，缓缓抬起头来，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你有没有考虑过……把孩子的抚养权转让给承总？”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她。
“绮真，我和你一样是女人，虽然这句话很残忍，但是我还是要说。”
凌若仪沉了沉语气，见我没有当场发作，继续说道：“承总对你是什么心思，你一清二楚，也不必我这个外人来告诉你。他的忍耐和韧性是你无法想象的，正是你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还有希望，你若是真的想要跟他不再有感情上的纠葛，最好就是连孩子也一起放弃。”
“当然，这只是放弃抚养权，并不是让你和孩子从此再无来往，孩子主要由父亲来抚养，而你，也可以减少许多的压力和重担去追求自己的事业和幸福。彻底告别过去，重新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你就要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她这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从我的头顶浇下来，浇得我浑身湿透，心底发寒。
我凉凉地开口：“你这个建议我会考虑的。”
“凌总！”
忽然，副总裁办公室的门从外面被人用力推开，两个女孩相继闯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女孩看到屋内不止一个人，立即收敛，后面那个干脆是横冲直撞闯进来的，一开口就是气势汹汹的告状：“凌总！我不要和崔敏茵组一个组合，她简直太蠢了，舞蹈跳得不好，歌也唱不好，除了光有一张漂亮的脸蛋，简直一无是处。要是把我和她编在一起，我会被她拖累死的！”
最先进来的女孩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也不申辩，应该就是崔敏茵。
“邱善，你是什么情况？”
凌若仪的严厉气场让说话的那个女孩也不敢出声了，可是表情依旧是理直气壮，还朝那个叫崔敏茵的女孩子恨恨瞪了几眼，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崔敏茵显得楚楚可怜多了，明显就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一场矛盾爆发在即，向凌若仪示意了一个眼神，我起身离开。经过那个柔弱的崔敏茵身边时，她躲开了我的目光。接着，邱善又开始叫嚣了：“凌总，要是跟她出道组组合的话，那我宁愿现在就离开公司。”
“别拿解约来威胁我，”凌若仪的语气顿时强硬，有种不怒而威，“邱善，你现在还只是一个实习生，跟谁组合是公司的决定。你要是不乐意，尽管离开，后面还有很长的一串队伍削尖了脑袋想进公司。”
一听公司摆出这种任她离开的态度，邱善感觉到了不被重视，她显然急了，毕竟只是一个不过20的小女生，哪里斗得过能够决定她前途生死的大公司。
于是，她把所有过错都算在了好欺负的崔敏茵头上，“你倒是说话啊，现在装哑巴了，你不是也不想和我一个组合吗，现在凌总就在这里，反正我们都不情愿，干脆都说出来。你不是认为自己是被承总看中的人吗，既然如此，你就直接去找承总让她捧你，比你当实习生出道快多了！”
我说“崔敏茵”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听到邱善说的这样一句话，我就立马想起来了，上个星期我在承应淮的手机微信里看到过这个名字。那几天他重感冒，两个孩子轮到去他那里，我原本打算等他病好了再让他把孩子接过去，孩子执意要跟他爸在一起，我就过去照顾了两天，主要是怕他把病传染给孩子，所以顺便也照顾了他。
他的手机跳出过几条微信，我无意间瞧见了，发信息的人备注的昵称正是“崔敏茵”这三个字。
我顿时明白了过来，回过头去细细打量那个肤白貌美的长发女孩，她的眼睛很容易触动别人，像林间小鹿的眼睛，纯澈干净，像一股春泉潺潺流入对方的心里。
虽然不知道承应淮跟她是什么关系，但是无论是谁看到这个女孩子楚楚动人的眼睛，都会忍不住怜香惜玉，更何况是男人。承应淮对这个女孩的态度与其他人不一样，也就可以理解了。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选择崔敏茵，而不是像只刺猬一样的邱善。
由于我在场，凌若仪敏锐地觉察到了些什么，出声制止了邱善：“好了！你们两个先回去，组合的事改天再讨论。你们给我记住了，不要在我背后乱说话，尤其是你，邱善，哪些话该讲，哪些话不该讲，你给我想清楚了再说！”
两个人从我面前走了出去，凌若仪无奈地对我说：“你别瞎想。”
我笑笑：“我能瞎想什么。”
凌若仪说：“崔敏茵的确是承总亲自签下来的实习生，公司打算重点培养。不知道你关不关注网络红人，她曾经因为一张清纯的芭蕾比赛照片走红网络，被誉为‘国民妹妹’，在网络上拥有超高的人气。最开始签的是影视合约，跟你是没办法比的。”
“为什么这么说？”
“她演技不行。你是天生吃演戏这碗饭的，有天赋，有机会，就是没有太大的斗志，也跟你随遇而安的性格有关系。崔敏茵的演戏太稚嫩了，公司打算让她先走偶像歌手路线，磨炼几年演技再送上大屏幕。这小妮子愿意学，前途是有的。”
“那个邱善明显跟她不搭，为什么还把她们两个放在一起？”
凌若仪看着我：“邱善的性格很有观众缘，很讨喜，让崔敏茵跟她相处相处也能把那个姑娘沉闷的性格改改。而且，邱善在唱歌跳舞方面的确比崔敏茵优秀，两个人互补一下，有利无弊。”
走出凌若仪的办公室，在不远处的走廊上，霍斐和霍毓正在和崔敏茵开心地玩耍，从她们的相处氛围来看好像很熟的样子，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认识了很久。承应淮就站在边上看着，手里拎着两个孩子的小书包。
霍毓趴在崔敏茵的肩膀上，笑嘻嘻地问她：“敏敏姐姐，还有上次的草莓冰淇淋可以吃吗？”
“有啊，小毓想吃的话，姐姐下次给你带来。”
“太好了！不过不可以让妈妈知道，妈妈不让我们吃冰淇淋，”霍毓跑过去扯扯承应淮的西装裤腿，扬起小脑袋，把手指放在嘴唇前，“爸爸你要替我保密哦。”
霍斐站出来对妹妹说道：“妈妈说的是对的，小孩子不能吃太多冰淇淋，会拉肚子的。”
崔敏茵笑眯眯地揉揉霍斐的脑袋：“小斐懂得这么多，真是聪明呢。”
霍斐挺起胸膛，骄傲地说：“都是妈妈教我的。”
“你妈妈真厉害，她真幸福，有两个帅气可爱的宝宝，还有……”崔敏茵站起身来看向承应淮，没再说下去，脸上露出了见到心上人时的羞怯表情：“承总，上次谢谢你的帮忙，多亏了你，我爸才能被及时治疗。我妈说一定要好好地感谢你。”
“不用了。”承应淮果断地说出口，转头看见了我。他愣了下，迈开长腿向我走过来，两个孩子见到我也欢呼雀跃地跑了过来。
“妈妈！”
“妈妈！”
承应淮气息一点也不带喘地最先走到我的面前，接着两个孩子从他的腿边撞了上来，扑进了我的怀里，一左一右挂在我身上，险些把我扑倒。承应淮极其自然地从我怀里把霍毓揪了过去，小家伙一直伸着手要我抱，掘着嘴表达不满：“爸爸，我要妈妈抱。”
承应淮安抚着怀里的霍毓，认真地看着我：“今天是15号。”
每个月的15号是我们两个必须带着两个孩子回别墅跟我爸一起家庭聚餐的日子。我没忘记，承应淮却以为我会忘记，每次都会提醒我。我想到凌若仪的那些话，此时看着承应淮就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差点忘了后面还有一个崔敏茵。
女孩礼貌地冲我点头：“霍总。”
承应淮头也没回地对那个女孩说道：“你可以走了。”
女孩走后，她临走前恋恋不舍的眼神让我没忍住对承应淮道：“承总裁，人家没做错什么事，你刚才的语气就像在赶人，太伤人家女孩子的心了。”
承应淮把孩子放下，从我怀里把霍毓抱下去，让两个孩子自己玩去，一边叮嘱孩子别乱跑，一边回过头来对我说道：“上次我在医院遇见她，她爸病危，我帮忙联系了一个急诊，所以她才会有我的联系方式。”
我赶紧打住：“你不用解释。”
他轻轻地掀了一下眉：“怕你胡思乱想，不解释不行。”
我翻白眼：“你以前没那么多话。”
“吃一堑长一智，对你这种人，还是把话说清楚为好。”他看我被他对的没话说了，放软了语气，像在哄我，“好了，晚上想吃什么？”
“看见你就饱了。”
他故意装作没听懂我的话，别有深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今天的穿着——不对称吊带条纹高腰裙，有根带子从肩膀上滑落，“霍绮真，我以前就没发觉你这个人这么便扭，还喜欢口是心非。”
我有种被揭穿的心虚：“我哪里口是心非了！”
“你说讨厌我，其实心里面对我还是有渴望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如果这个时候你敢随口对我说一句我爱你，那我是真的相信你已经不介意了。”
我不屑地说道：“无聊。”
“小霍。”
被他的目光直勾勾看着，我有一种被钉牢的感觉，浑身不自在，骂了他一句神经病，从他面前走过，他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拉了过去，我生气地大叫：“承应淮，你又像干什么！”
我被迫抬起下巴与他对视，有一点令我很奇怪，自从我认识他开始过了十年，这个男人依旧是长得很好看，身材也丝毫没有走形，随着阅历与年龄的增加，越发充满了令女人心魂荡漾的魅力。
他自大地说，对我挑挑眉，“你喜欢我这张脸？”
“自恋！”
看到我窘迫不已的样子，承应淮愉悦地笑了，仿佛冬日里的暖阳，冰雪消融，万物回春，随后笑容消失，蒙上了一层浓浓的忧伤，看着我轻轻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我的脑袋犹如被锤了一拳，懵在当场，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