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了车,看着眼前的家门,我就这样站在这儿,犹豫着,思索着。
我的人生活到这儿,都在为他人劳碌。
我被他人胁迫,被亲情牵绊,挣不脱逃不开。
我抬起头来看着略微阴沉下来的天色,我的心情也灰蒙蒙的,我再一次想到了死。
这样的挣扎,我不知道还要进行多久,一次次的剑走偏锋,一次次的略有差池就会粉身碎骨,我日复一日地以理性支撑,可感性却处处掣肘。
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吧,所有的不甘,所有的不堪,全都在死亡的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笑了。
可我不能这样想,我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头脑发热。
如今于我而言,就连死亡也是奢望。
婆婆向来是一个抠门的人,如果我不在陆家为奴为婢,她就会认为帮我家兜住弟弟的事吃了大亏,她怎么可能吃亏?于是,我的家人即将陷入噩梦。
陆景成也不是个好招惹的角色,他向来喜欢将一切掌控在手,如果出了我这个不安分的棋子,他定然会十二分愤怒,所以,所有与我相关的人,都会被他送入地狱。
我跑了,我死了,我能一了百了,可我的家人……我无法放下,虽然爸妈最喜欢的从不是我。
“轰隆隆……”
一条闪电撕裂长空,雷声隆隆,大雨瓢泼而下,我任凭雨点打在脸上,感受着这从天而降的“馈赠”,我对自己说,顾晚晚,别想了,这条路你只能走下去,你别无选择。
口袋里的手机一片震动,我稳住情绪走到屋檐下,将它拿出来,上面是季子垣的一条短信。
【售后完成。】
言简意赅,正是他的风格。
我轻笑一声,将手机锁屏塞到口袋里,看着眼前的门,我以极大的勇气控制自己,打开门。
“哗!”
一盆带着异味的水就这样劈头盖脸地泼过来,我全身湿透,一股巨大的味儿袭来,让我脑袋发晕。
“你还有脸回来!”婆婆的斥骂声接踵而来。
我伸手擦掉脸上的污水,张开眼,眼前出现的是婆婆狰狞的脸,还有躲在一边的阴冷的兰妮。
我没有说话,打算绕过她离开,可在下一个瞬间,她就狠狠把我推倒在地,一脚踏在我的胸前,居高临下的瞪视着我:“怎么?在博雅那会儿的傲气哪去了?”
“你还敢顶撞我!”婆婆用食指指着她自己,我淡淡地看着她,没有应声,她的愤怒值持续上升:“顾晚晚,我从很早以前就和你说过,你只是我的一条狗,所以,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外面,只要是我的命令,你都要老老实实地遵守!”
“你是不是以为你现在有了个工作,翅膀就硬了?”
“顾晚晚我告诉你,你是狗,就一辈子都狗!不要妄图翻身!这个家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得给我跪舔!”
……
婆婆尖酸刻薄地骂了一大堆,唾沫星子飞溅在我的脸上,我对此早已麻木。
她的凶神恶煞,她的恶语相向,于我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好在她没有打我,我想她是听了陆景成的话。
毕竟明天晚上我要和他参加宴会,身上带着伤难免会丢了他的面子。
或许是因为我没有回应,婆婆的这一场独角戏没的演下去,也或许是因为她折腾了一整天也累了,所以不久后她就放过了我,我没有为之庆幸,而是觉得心中阵阵麻木。
就在我刚刚爬起来之时,一直在一边窥视着,恍若毒蛇一般的兰妮忽然出声:“姐,你身上的衣裳是怎么来的?”
我的心咯噔一下,忽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猛地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兰妮眼底的最大恶意。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婆婆不在意地瞟了我一眼,用嫌恶的语气说:“也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摊货,和她一样劣质!”
可兰妮却走到婆婆身边,摇摇头,说:“妈,不是那样的,这是香奈儿这一季的最新款,并且看着还是最贵的那一款,没有个几万买不到。”
我听到了兰妮语气当中的嫉妒,看到她看着婆婆,冒着酸气说:“妈,成哥真是宠晚晚姐宠到了心里,你看,成哥都没有给我买过这样贵的衣裳。”
我搜肠刮肚地想要想出借口,我的身上除了百来块的打车钱,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和同事借?哪个同事会给我这么多?和朋友借?说笑,我的朋友和我一样都是穷光蛋。
我能感觉到,婆婆狐疑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一步步地后退,直到后背顶住门板,无力可退。
“说!衣服怎么来的!”婆婆恶狠狠地说,声音非常大,把我的心都要震裂了。
我明白兰妮是为了报复我,我藏在身后的双手攥紧,说:“地摊上买的,是A货,仿得比较像,不值钱的。”
我的心在打鼓,真希望婆婆不识货,如此就能遮掩过去,可是兰妮的声音却将我打入深渊。
“姐,你不用否认了,我虽然穿不起这衣裳,可是每天都在和各种人打交道,也不是没有见过这个牌子的衣裳,所以是真是假,一眼就看出来了。”
“既然是成哥给你买的,你就大方承认吧,虽然成哥没有也给我买一套,但是姐你毕竟是正室,我……我也不会在意的。”
我不敢抬头,只是盯着地板,透过地板的反射,我看到了兰妮假装懦弱的得意与婆婆的狰狞。
而那脸色狰狞的人在下一瞬间叱骂出声:“你他妈的个贱货!是不是上次那个野男人买的!你给我说!”
我无话可说,只能保持沉默,而我的沉默不异于承认。
“贱货!女表子!他妈的上辈子被伦被浸猪笼的银货!”婆婆的嘴里不断地蹦出一大堆恶毒的词来,我看到她手中的鸡毛掸子挥过来,我下意识地举起手来捂住脑袋,可它却没有落到我的手上。
我有点儿疑惑,张开眼睛看向婆婆,只见到她现在气得满面发红,握着鸡毛掸子的手不断地颤抖。
“狗娘养的!如果不是因为你后天要去参加宴会,看我不打死你!”婆婆恶狠狠地将鸡毛掸子给扔在地上,气喘吁吁。
就在我以为躲过一顿打的时候,兰妮轻声说:“姐,你就老实告诉妈不行吗?难道你真的给成哥戴了绿帽子?虽然成哥不碰你,但是毕竟你是我们陆家人啊。”
她的声音当中全都小心翼翼,好像真的天真无邪:“妈,可以淹水,那样不会留下伤疤,可是那样不好吧……”
后来兰妮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清,婆婆一把就拖着我来到浴室,哗啦啦接了一脸盆的水,直接就把我的头往里按。
咕咚咚……
水瞬间将我包围,窒息的感觉袭来,我不断地拍打挣扎,可是婆婆却不放开我。
她在辱骂着什么,我听不清,我只觉得一阵阵的眩晕,气憋不住快要窒息。
我觉得我要死了,就这样在脸盆中窒息而死。
可就在此刻,我的发被攥紧,头皮一阵撕扯的疼,我被拉了起来。
我大口地呼吸,因为太过于用力而咳嗽出声,我的眼泪鼻涕一起流。
“贱人,那个野男人是谁!快说!”婆婆的声音传来,我也很想说,可是就算说了她也不会信。
婆婆见我冥顽不灵,再次握住我的脑袋就要往脸盆里摁,在泪眼模糊中,我看到了兰妮的脸。
那张脸上如今全都是畅快,全都是得意,她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奸计得逞的快意,看着狼狈至此的我,她就差没有欢呼鼓掌了。
窒息感再一次袭来,我无力地拍打着。
她早就想教训我了,因为我抢了她的机会,从这几日的隐晦探听来看,那个宴会本就是她搭的线。
宴会很重要,可以说那是一场上流名媛的集会,男人在其中寻求商机,女人在其中掐尖儿,男男女女,灯红酒绿。若是她能站在陆景成身边,就等于以陆景成夫人的身份打入其中。
她本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料百密一疏,我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坏了她的大计。
我不仅仅毁了她拔高身份的机会,甚至将本属于她的机会夺走,最可恨的还是,她爱的男人说我是他的心尖宠。
呵……
她怎么能不恨我?
她费尽心思才成功搭上陆景成这个优质股,可却在我这儿一而再再而三受挫。
她将这一切的挫败都归功于我,而她却看不透,这本就是陆景成的陷阱。
我于陆景成而言是一粒棋子,她兰妮也是。
最悲哀的不过是,一粒棋子却信以为真以为自己是王。
阵阵眩晕袭来,我忍不住了,水从鼻子从嘴巴灌进来,我呛着,挣扎着,绝望着。
可是没有人能救我。
我的眼前阵阵发黑,一闪而过的是季子垣的那张脸,我自嘲地笑了,悲悯地哭了。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一刻,我想起的人,还是你。
你是我所有噩梦的开始,难道此刻你要亲手将它终结?
以死亡作为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