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悠悠,峰峦险峻,一片片烟霭、一朵朵轻云从通往天梯寺的石阶周遭游弋而过,走到半途,仿佛走入了柔缈的云层,真是刺激又特别的体验。
“怎么样……”冷溯安在云心懿身边,低声问她。
“什么怎么样?”
“上天梯的感觉啊。”
“越往上越艰难,不过还满好的,能身临此境,别有体会。”云心懿轻轻吸了口气。
“你往下瞧瞧,在这里看下面,会看到大雁山许多美景。”冷溯安柔声说。
“往下看,眼晕啊……我还是等登上寺院之后再看吧。”云心懿微微吐舌,苦笑一声。
“没事,我扶着你呢,你再往下瞧,就不会发晕。”冷溯安说。
云心懿果然忍不住向左右低处瞥了几眼,从这个高度,能俯瞰大雁山的许多景色,青龙泉、三雁石、虹珠桥、巨桃林……
这些景致纵然只是些石水桥木,并不是什么稀世奇景,只不过如今俯瞰而下,苍苍郁郁蔚蔚然然之间,仍觉心旷神怡。
“大雁山是真的风光很美啊。”云心懿颔首。
“风景美,人更美。”冷溯安盯着她笑。
“你……又不正经了?”云心懿十分泛窘,后面还跟着许多人呢!五皇子,你能不能要点脸皮?每次他总在她不经意时收起了那份冷静与深沉,以邪魅又轻佻的语气去逗弄她。
冷溯安身后的侍卫可都是很“识趣”的,他们都纷纷顾左右望其他,互相之间还悄然笑谈着大雁山的风景,假作没见到。
可云芳明就不同了,她一心一意就关注着五皇子的举动,见他伸手扶云心懿,还与她谈笑甚欢,看起来颇为亲昵,是什么交情?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亲密与暧昧,这女子一定是冷溯安喜欢的……
云芳明对此更为敏感,眼神狠狠投向了五皇子身边的这个女子,咦,不就是她们云公府先前的管家云瑁身边的丫头吗?
那一夜云心懿做为云瑁总管身边的丫头,当众琴歌献艺,华宴上众人都见识过,云芳明也有印象,先前她的目光全心全意锁定在五皇子身上,浑然没留意到别人。
如今由于五皇子和这女子的亲近,让她终于认真看了看云心懿,立即认出来,拉住身边云少杰悄声道:“哥,你看那女子是不是前一阵儿云瑁手下的丫头?就是华宴那次唱歌弹琴的那个?”
云少杰也细瞧了几眼,点头认定道:“是,就是她。”
“啊呀呀,怎么没多久就成了五皇子身边人了?啥时从咱们云府离开的?”云芳明在别扭之中还颇是好奇与意外。
“也不知……”云少杰皱眉喃喃低语,语气中似乎还透着几分遗憾:“这丫头资质如此出众,我怎地在云府上从前没见过呢?”
他若知晓云心懿这样丫头的存在,早就跟云瑁总管要到身边了,只不过他外表是憨正规矩之人,私下喜欢找府内美貌丫头的风流事迹如今还无人得知,别说父母和老太太,他的平辈兄弟姐妹们也都蒙在鼓里。
除了云心懿撞见过……
云芳明根本没听哥哥在说什么,好奇的情绪过后,又见冷溯安与她谈笑之态,内心登时醋意大起,真是抑制不住,原本她性子儿就冲动激烈些,在心底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哼,这丫头还真有手腕,怎地这么快就勾上五皇子了?也真是能耐!”她小声冷笑着,目光穿过前方几个人,几乎像钉子似的,恨不得钉穿云心懿的心房。
“算了吧,无论那丫头使了什么手段,看得出五皇子很喜欢,你就省省心,别缠着人家了……”云少杰悄声劝着她。
“休想!”云芳明小脸儿煞白,冷哼一声,并没继续说下去。
前方还响起了冷溯安的朗朗笑声,仿佛和云心懿说着什么话就逗笑了,从见到冷溯安,对她冷冷淡淡的,还从没这般笑过,她痴痴然地想着,如果他肯对自己笑……
她看过他的笑,那么好看!那么动人。
可他偏偏对另外一个女子在笑,云芳明的心仿佛炸开了。
天梯寺终于在望!
其实这并不叫天梯寺,天梯寺不过是远近游人们的一个随称,因为它的特点而传开,寺院本名“弥迦寺”。
大抵是因这个名字寻常百姓有的记不住,莫如天梯寺印象深刻,所以最后天梯寺的名胜倒是广为流传,当云心懿终于顺石阶等上那平整的地面,一眼望去,就见到寺院正前门上古朴敦厚、印记深邃的三个大字:弥迦寺。
登上这平整的地面,是一片寺前小空场,青灰色的山石铺成,整个广场都是这种整齐划一的青石组成,包括寺院的高墙都是青石筑建。
以冷溯安告诉她:“这是大雁山所产的‘流青石’所筑。”
空场上也有高大的树木,冷溯安似对此处十分熟悉,一路上跟她介绍着各般石、木,寺院的历史跟来源,云心懿边听边点头,偶尔才开口问几句。
“你以前来过这里?”她突然问冷溯安。
“来过一次。”
“怎么有兴趣又来……”
“这次是陪你啊。”冷溯安温柔一笑。
云心懿却隐隐觉得,他的目的只怕并不止于此,却说不清什么,她不知道,更懒得问对方,冷溯安必定不肯说的。
清晨时分,寺院仿佛才开门不久,正有两个灰衣小僧出来在门前扫地。
“他们的香火其实还不错,但并不是每天都有许多人光顾。”
“这寺院是谁建造的?”
“官府出钱建的,也并不久,十几年吧,听说最早是丘丞相见到了天下神工方天渊,就主张建此寺院,出财出力,方天渊果然真的建了出来,起初他们以为是‘天梯寺’犹如悬空之阁,是玩笑的,建造不来。”冷溯安叙说着。
灰衣小僧见到诸多访客,热情相迎。
他们一行人陆续入了寺院。
这寺院前方连瓦飞檐,气魄恢宏,看起来就不是一般的小庙。
钟声悠悠,诵经之声也隐约从后院传来,还伴有啁啾鸟语,但他们走在院径之间,仍觉得周遭很是安宁,仿佛钟声传于另一方飘遥杳然的天地,此处已深隔红尘。
“阿弥陀佛!安施主又莅临小寺,甚喜,甚喜!”
没想到,本寺的迦灵方丈闻讯之后,亲身迎迓出来。
云心懿总觉得他是认得冷溯安的,确切说,是知晓五皇子的身份,只不过,他们彼此心照不宣,他敬他为方丈,他称他为施主,就好像是寻常往来。
冷溯安笑道:“也好久没来了,今日有空,可再跟方丈对弈一局。”
迦灵方丈也微笑,“阿弥陀佛……甚好,甚好!”
“不知大师棋艺可有精进?”
“贫僧精进的只有佛法而已。”迦灵方丈笑得沉着超然。
“看来,哪天我是得请大师来度化度化我这等凡人俗子了。”冷溯安爽朗地笑几声。
“施主若都是凡人,世间还哪来的不凡之人?”迦灵方丈摇头微笑。
云心懿见这位方丈其实年纪不算大,四旬左右,身材高瘦,面容稍见清癯,身披青色法衣,白袜青鞋,看起来穿着倒是十分朴素。
他迎请冷溯安一行人入偏院,原来这寺院中是有准备客房的,青松白石,山风爽怡,总之让人觉得心情很好。
云芳明的心情半点都不好,她几次想找机会接近五皇子,最终都告失败,五皇子身边侍卫犹如门神似的挡住,旁人很难沾身。
起初冷溯安没防范与暗示,身边侍卫当然不好阻拦,在山下见面时,她才有机会到他面前,如今……还哪里有机会!
云芳明又急又恼,却想不出好办法。
但弥迦寺是谁都能来的,云公府的小姐少爷们,比之寻常黎民百姓,身份也尊贵太多,迦灵方丈便让人给他们安排了客房。
迦灵方丈其实倒不知他们的身份,但看他们气派不一般,又有仆役随从,看起来不是富家子弟,就是官宦千金,寺院对这种客人还是不会得罪的。
云芳明住的客房是冷溯安一行的斜对面,隔得也不远,此处是一个大院落,但寺庙究竟是寺庙,不可能像豪门巨宅那般有单独的一个个庭园挪出来给客人住,所以客人们的居住都集中在这一个大院落里,就是房间隔开而已。
冷溯安住的是正房位置,云芳明他们这几人是南厢,云芳明满脑子都是如何接近冷溯安,纠结着急得很,跟着她来的一个少年仆从名叫阿冀的,此人颇有几分机灵儿劲儿,一见云芳明蹙眉的焦灼与愁苦之态,就悄悄问:“小姐,您有什么烦心事吗?”
云芳明幽幽地说:“你不明白的。”
阿冀却笑了,“小姐的心思,只怕不难猜。”
“啊?”
“您是想接近那位五皇子吧。”阿冀低声说:“还有一位姑娘跟着五皇子,您想引起五皇子的注意,只怕……难啊。”
云芳明稍怔过后,眼珠一转,突然将他拉到屋内,并一把将屋门牢牢关闭,转身拍了拍手笑道:“阿冀,我知道你这小子向来都是个机灵鬼,主意多心思灵,你赶紧给我出个好主意,事后本小姐赏你几大锭金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