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仰望大雁山天梯寺的建构之巧妙与惊险后,云心懿发出了感叹,“哎,这地方稳不稳?怎么瞧起来很悬乎很险峻……”
“许多游人到此处,就是为了试试它稳不稳的。”冷溯安笑道:“人家和尚在寺院住了许多年了一点都没事,你说稳不稳?”
“也对,有些建筑是十分巧妙的,非我等外行之人所能理解。”云心懿也想上去看看天梯寺风景,正准备迈步上石梯。
旁边的山径上热热闹闹传过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人语声。
原本时辰还早,山上并没什么人,大雁山也不是天天都有众多游客,下晌后都比清晨时人多,他们来的光景一路上几乎未遇见其他登山者。
如今却显然有人来了,还不止一个,是一伙人。
人语里,还掺杂着清脆的女声,“这个天梯寺也真奇妙,我瞧着随时好像要塌下来,为什么多年来风吹雨淋、日晒霜打的就是不塌不落?还真是稳得很,当初谁建造的呀。”
云心懿心头怦怦跳动,熟悉的女子声音,娇滴滴的却含着几许活泼张扬之气。
云芳明!
云公府上那位最小的小姐,年近及笄,性子泼顽得很,她接触不多,对云芳明的印象却欠佳,觉得她就是个不懂事又毛躁任性的小丫头。
冷溯安也是一怔,没想到在此处也会遇见云芳明。
民间基本没有认得他的人,所以他能放心地来到大雁山,原本云芳明也不认得他,谁让他那次去了云公府的夜宴了……云府的小姐少爷们都见过他的真容。
就这瞬间,云芳明等人已从山径上转弯步行而来。
冷溯安此时想避开,还是来得及的,但并不是见不得人,实不想为了这干人躲躲藏藏。
云芳明的眼也尖,一转过山径,立即就望见了对面的冷溯安。
“啊呀!”她当时脱口惊叫。
或许不算是惊叫,更确切的说,是惊喜之叫声,“那不是五皇子么!”
口没遮拦的小丫头。
冷溯安登时就眉头一皱,幸好此时左右远近没有闲杂游客人等,要不然他的身份就被这小丫头的大嘴巴给捅穿了。
她旁边站着的是她兄长云少杰,原来今天是兄妹倆齐来的,其余都是仆役随从。
云芳明随之又尖叫着欢呼了齐来,笑靥开花,灿烂绽放,“天啊,怎么这地巧?定是我日日暮暮念叨着老天都被我感动了,就送五皇子来到这里,为我一解思念之意。”
云少杰可比她懂事得多,忙扯住她,“丫头,小点声!别张扬。”
云芳明却并没有搭理哥哥,如今她心情处于极度亢奋状态,眼中只有冷溯安了,她飞燕般轻盈灵敏的扑了过去,扑到冷溯安近前,小脸儿染上桃红,看起来倒不失几分娇憨可爱。
“五皇子,怎地这么巧,你也来游大雁山吗!”她兴奋得忘了见礼,就仿佛与好友相逢似的随意打招呼。
云心懿突然发现,原来云芳明是会功夫的。
以前她没见识,或者说不是那么敏感,如今从受屠天钰指点之后,又修炼了他的功法,尽管本身根基还不咋样,眼光却仿佛有所长进。
她看这个云芳明小丫头奔过来的身法,必定是练过的,普通小女孩绝对没她这么轻灵。
不过也并非很出色,估计她就是一般身手,肯定比自己强些,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冷溯安对这个云芳明小丫头显然没什么好感,剑眉微蹙,对她热情高涨的反应,只是淡淡回应了一句:“确实很巧。”
云芳明从华宴见了他之后,芳心早已暗许,满脑子都是这位英俊清贵的五皇子,从最初听到传闻时抱有旖旎幻想,直见到真人后的彻底沦陷,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子,已将对心仪郎君的爱慕与追求当成了最重要的事。
“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游大雁山吧!”云芳明双瞳水汪汪地盯着冷溯安。
此时云少杰也赶了上来,忙给五皇子陪笑施礼,并拉扯着云芳明,“小妹,不要扰了人家五皇子的游兴,我们都逛过一阵,该下山了。”
他又转对冷溯安说:“我这五妹年纪小,不懂事,您千万请见谅。”
云芳明在府上时还顾着几分规矩,如今身在外心无羁,任性刁钻的性儿配上她如今极端幸福而兴奋的心情,哪里还顾得了哥哥。
原本平时她就不是很把云少杰这个哥哥放在眼里,云少杰在府上也并不是以严厉性格见称的,小妹们都不怕他,云芳明唯一有些怕的父亲跟大哥,但仗着老太太跟娘亲的宠爱,也是娇纵惯了。
她小嘴一嘟,居然伸手推开云少杰,“谁不懂事了,你才不懂事呢!我都是大人了,现在什么都懂!……让开让开,别妨碍我和五皇子说话。”
云心懿冷眼旁观,见着云少杰的尴尬之色,心头暗暗哂然:又一个娇纵的女子啊,只怕虽不及彤花公主那么的刁蛮毒辣,也是个惹祸精。
云公府上,仅就是四小姐云灵梅让她觉得不错,其余的……真没一个顺眼。
“五皇子!你是不是想上天梯寺啊,走走,我也正想去呢,咱们一起走石阶上去吧!这天梯寺看起来好玩得很,有趣得很。”云芳明兴致勃勃地说。
她边说边挥舞着纤细的手臂,可以看出按捺不住的激动情绪,如果不是还存着几分闺阁女子的矜持底线,在场闲杂人等又多,她真想一下就拉住冷溯安的衣袖。
冷溯安的神色平静无波,与云芳明的“滔天巨浪”相比,他是一点水花都没有。
只待云芳明话音一了,他就接口缓缓道:“此地并非皇宫内院,我也是微服游历出行,请云小姐改个称呼,若让闲人得知我的身份,未免不便。”
云芳明眨了眨眼,“哦,我明白,你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皇子身份是吧,好,我不叫就是了,放心,我的嘴也可以很严的!”
云少杰在旁边喃喃道:“你这丫头的嘴真能安宁点就好了,成天唧唧喳喳……”
他小声嘟囔,别人也没搭理,云芳明更不理会,只顾盯着冷溯安,声音真是娇俏的、甜甜的:“那么……我叫你溯安哥哥行不行?”
冷溯安不发话,旁边尤鹤立即说:“你可以称安公子,‘冷’乃皇家姓氏,也不要提及。”
他们直接对云芳明想叫哥哥的请求回而避之,根本不答。
旁边的云心懿几乎暗笑,这就尴尬了,云芳明碰了个钉子,这小丫头如果知趣,就会收敛起来。
奈何云芳明似乎偏偏不知趣,小脸上仍然透着粉色的旖旎,眼中仍然满含绯色的天真,全心全意放在冷溯安身上,眼神都是痴迷炽热的。
云心懿终于暗里叹了口气,发觉这沉浸于情窦的小丫头,其实还是可爱的,也有几分可怜,纵许娇惯任性,与彤花公主那种泼辣到歹毒的心性也大为不同。
她当然没料到,她的想法还是错了……
“好,安公子就安公子,走吧,总站在这里是看不到好风景的。”云芳明抿嘴轻笑。
她一点都不觉得难堪,年纪虽小,脸皮倒是不薄。
接下来,冷溯安一行人走到哪儿云芳明就跟到哪儿,云少杰想拉住她都拦不住,又见冷溯安似乎并没有拒绝同游的意思,也就随她了。
他们拾阶而上,步入天梯寺的通路,上到一半左右,云心懿已有些泛晕,身边觉得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无处着落,无处可依。
整个石梯已悬于半空。
她不敢往下看,原来上天梯寺是考验胆量与勇气的,平常胆小的姑娘家走到中途就神惊身软,折返下去了,多少游人乘兴而上,半途而废。
当然,有时胆量是与人的能力相伴相随的,所谓艺高人胆大,并不是没道理,云心懿此时还没有较好的武功根基,行至半空,觉得整个人都有点泛软。
石梯并不宽,最多能同时容纳两人并肩同行。
正当她稍生胆怯,迟疑着要不要继续往上走时,蓦然觉得自己的肩膀被某人扶住。
这一只手臂非常有力,霎时给了她无尽的稳定感。
冷溯安的手。
她的心神一下子就定下来了,纵不想承认这是种依赖,他却太强大,能让别人情不自禁想依靠他。
石梯较窄,所以人们是陆续上的,当时冷溯安让她第一个走,她就在最前方。
云芳明也想往冷溯安身边凑,却被阻隔开了,尤鹤尤尘兄弟倆守在冷溯安的身后,云芳明只能跟在最后,云少杰与她近乎并行。
她一路走一路嘟着小嘴,不太高兴,却也没办法,乌溜溜的眼珠从前方人缝隙间死死地盯住那飘逸的男子身影,石梯本窄,有时她的视线完全被遮了,恨不得把前方阻挡的人一脚踢下石阶。
冷溯安与云心懿并行,轻轻扶着她肩头,在这种稳定的支持下,云心懿没有任何疑虑与阻力地往前继续行去,她本想拒绝的,众目睽睽,如此举动太过亲昵。
但她没去推,这种感觉实在太让人依恋了,悬空时的依靠与稳定,真的令人无法抗拒。
况且,冷溯安是存心想扶她的,手上的力量恰到好处,柔和又具黏力,并不是她想推就能推得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