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灵的云心懿,一点即透,听对方说让自己猜,她想到了某一次始终存疑的事。
“难道你之前说的是假消息么?”她的眼珠一转,“当时在云洇渚,你跟我说起葫芦镇,其实重点不是说给我听的?”
“聪明。”冷溯安含笑道。
“我明白了,明白了!”云心懿想起来之前那次奇异的影子,轻笑了一声,“当时莫非有人在外偷听?我还不晓得呢,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我没看到真人,只是从屋内斜对面的镜子反映处扫过几眼模糊的影子,也没瞧清,如今想想,应该是真的了?”
“你的反应真的很灵敏,当时我故意说了葫芦镇、双羊山这些地名,是给别人听的。”
“说者故意,听者有心……”云心懿接口道:“我猜,是你那两位皇兄的人?”
“你怎么猜到的?”冷溯安眨了眨眼。
“之前你说过啊,你父皇给你们分派下任务来,想必你们都在钻营着怎么捉到黑风组织的头领吧!你得了要紧的线索,就虚晃一枪,看来真实地点一定在这个地陵县,并不在葫芦镇。”
“没错,双羊山也是错的,实际是在大雁山。”冷溯安颔首。
“为什么大雁山,你是怎么知道得这般清晰的?”
“别忘记我究竟抓住过他们的杀手,先前我没说,有一个杀手是并没被毒死的。”冷溯安笑了笑,“只不过,他始终昏迷不醒,我以为定是毒发无救,就没将他当成是线索活口,事实上,他的毒未知如何原因,总之失效了,后来我让人讨到高太医的灵明续命丹,竟然救活了他,我自己都没想到。”
“是这名杀手给你提供了线索?”
“你以为,真的有人愿意做亡命之徒么?如果不是迫于无奈……”冷溯安缓缓地说,“他九死一生地活了过来,也不想再走,我答应保他周全,给他财富,他怎会还想着回黑风组织?”
“没错,当杀手不容易,成天命都是悬着的,你杀别人,自己也有可能随时被杀。”云心懿叹了口气,“他自然希望你可以一锅铲了黑风的根儿,这样就再也不怕组织追命了。”
冷溯安含着笑道:“你的小脑瓜很灵,和你谈话,很多时候是不必费劲。”
“所以嘛,你请我做你的女军师,让我给你出谋划策吧,前提是你得告诉我你们的皇室内情,我才好帮忙分析分析。”云心懿秋波流盼。
“你的分析结论就是我三皇兄想害我,我早就知道了。”冷溯安笑了笑,“但我可以告诉你,黑风组织跟他无关。”
“你又是凭什么断定的?”
“他根本没有线索,所以才会派人盯着我,要不然怎会被骗去了葫芦镇?”
“或许是装的呢……有些人喜欢装好人,有些人则喜欢装傻,装聪明不容易,容易自作聪明,装傻还不简单?完全可以做出一副蒙在鼓里啥都不知的样子。”
“哦?”冷溯安未于置评,反应也很随兴。
“就像那位云秀瑾小姐,装得天仁地厚,白莲如雪,背地里可不是这么回事,说不定你三皇兄跟她差不多,成双成对,倒也般配。”云心懿轻轻地耸肩。
提到了云秀瑾与冷溯阳,她就按捺不住的心绪激烈,忍了又忍,话锋上还是显得刻薄与犀利。
冷溯安既未认同,也未因此着恼,只是淡淡一笑,“他不是装的,至少在这件事上,他真不知道。”
“你肯定?”
“是。”冷溯安的唇瓣微掀,吐出的字音很坚定与自信。
“好吧,就算上次刺杀你的主使不是冷溯阳,他未必今后不会害你,要知道,夺位之挣向来是最残酷的,太子储君之位没定,你们内部就不能安宁,凭你的才干智略,我不信你父皇没考虑过你!他和你明争,是没什么优势的。”云心懿坚持着自己之前的观点,认定了几位皇子的明争暗斗之心。
“你对我三哥很了解?为什么知道他和我争没优势?”冷溯安直视她。
“我在云府待过,其实,我所知并不似你想象中那么少。”云心懿含意飘忽的悠悠笑道:“我也是知晓些内情的,谁让云秀瑾和你三皇兄有特殊交情。”
冷溯安眸子稍闪,犹如闪过了厉电似的光芒,令人瞬间心悸。
还好这缕光芒隐没得很快,云心懿的心跳了跳,慢慢才归于平和。
“你知晓些什么,告诉我……”冷溯安的语声又柔和而沉稳。
云心懿却觉得在此刹那,他整个人都透着几分危险的味道,她又后悔自己说多了,于是故作神秘兮兮地说:“不能告诉你。”
“怎么?”
“你都不告诉我你们皇室的内情,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云心懿摊了摊手说:“除非你也什么都告知于我,咱们交换消息。”
冷溯安笑了,“你这丫头……没想到也刁钻得很,会骗人,我差点就想相信你了。”
“我哪里骗你了!你不相信就作罢,我还不信你呢。”云心懿回嘴顶过去。
“昨天,我就派人回去问过云瑁……”他渐渐又倾身向云心懿,语声轻轻的、缓缓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可恶意味,“他告诉过我,你根本没去服侍过云秀瑾小姐,你在云府的身份与过往,你的底细,我已打探清楚,就不要以此来蒙我了。”
云心懿的心头咯噔了一下,居然当场被拆穿。
这个人,她气恼又警惕,实在是个细心精明的男人,想骗他还真不容易。
她轻啐了一声,“你就肯定自己打听得没错?云总管也未必什么都知晓,我去他那边的日子并不长……”
冷溯安此时已不废话,含笑举杯,自斟自酌了起来。
如今她说什么,他都不信。
真没想到他还会派人回去问云瑁!想想也是,关于她这个“丫头”的底细,冷溯安真想探知的话,还能没办法么?
如今看来,她之前关于云秀瑾的种种言论,如今在他心底也都被推翻,没啥可信度了。
怪不得他在马车上曾说过,难以了解自己,难以信任自己……他不是不了解她的身份,是不了解她的想法与心思吧?
他不会明白为什么她对云家小姐厌得执意,要无端端扣上假仁伪贤的名头给她。
云心懿内心懊恼,却又无奈,暗恨自己仍然太天真,本以为冷溯安是自己人,他对她是一时兴起还是动了真情都还未可知,何况就算真喜欢她,她究竟是个外人,能有他的皇室至亲重要么?起初想着挑拨他与冷溯阳的关系,看来还是难于实现。
除非他自己想要和几位兄长作对,否则,怎会随意听凭她一个女子的话,掀起风浪。
如今冷溯安对她是很好,谁知这份“好”可以持续多久,说不定他就是玩玩,谁知他这种身份尊贵英俊多金的皇子,想要女人还不容易?之前可能就不知有过多少女人了,他在外面的那栋私宅,说不定就是历来金屋藏娇之处呢。
想到此处,她竟然有了几分隐隐的失落与酸意从心底蔓延开来,但她会掩饰得很好,绝不会流露出来的。
心绪混乱,烦忧难解,索性也不多言了,开始吃晚膳,这次,她可不想等到饭菜都快冷了才动筷。
翌日清晨,冷溯安就领她与几名手下人离开了地陵县,奔向大雁山。
大雁山在地陵县之后,绵亘十几里,算是远远近近最著名的山岳,一眼望去险峰巉岩,百林毓秀,苍郁蔓蔓,浮光山霭,浅岚飞泉,一切尽是美好风光。
云心懿深深吸了口气,在日渐炎热的天气里,走在山麓丛径之上,有种清幽的爽快。
冷溯安是走在她身边的,其余人跟在后方,并没有太挨近。
他们就好像游山玩水般出来晨间漫步,云心懿笑着说:“你不是说黑风在圆月之夜才开始放令符么?这么早就出来作甚。”
“先出来逛逛,看看风景又何妨?”冷溯安负手而行,神态悠闲。
“大雁山我从前没来过,倒是都城附近的名山,如今一看,风光甚是不错。”云心懿仰望苍苍郁郁的高峰之处,心胸为之顺畅。
“所以,就先陪你游一趟大雁山。”冷溯安向前指点着,“前边上腰主峰落雁峰的天梯寺还是很不错的景点,建造得别具匠心,我们可以上去瞧瞧。”
云心懿觉得他其实并没有如此闲情逸致的,说不定另有打算,或许在勘察地势?要不然就是得到了消息,今夜黑风杀手团就在天梯寺左右来放令符。
天梯寺是个颇为奇妙之大雁山景点,也可以说是此山最著名的名胜,它是架空的,四面由石砌的窄梯夹起在空中,并且石梯最少都是百余阶以上,高近峰顶。
但是山寺与峰顶是不搭界的,全凭这四面的石砌天梯支撑,云心懿仰望上去,觉得有些奇妙,这几个石梯修建得那么高,真能架得住一座诺大的寺院?
她看着都觉得悬。
石梯是与那悬空的一大片巨型厚板石台所连着,寺院便是在这巨大石台上建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