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上,大家相谈甚欢,基本就是冷溯安与云家父女的谈话,云少杰和云烨偶尔说几句,云瑁几乎不插嘴,云心懿也只是冷眼旁观,保持缄默。
冷溯安看起来心情不错,所以一直谈笑风生。
云心懿却慢慢烦闷起来了。
她怎么觉得……他对云秀瑾的印象很好?
就看他和云秀瑾对话之时,那似有似无的暧昧笑容,她心里越来越觉不对劲!他平时在外人面前都会高冷一些的,今天怎么……如此多话善谈?
云心懿心中莫名的烦闷,他不会是、不会是对云秀瑾动心了吧!
没多久,她又排斥了自己的想法,冷溯安从前不是没见过云秀瑾,并无任何特殊印象,岂会因在宴席上的几句话,就被她迷住?何况,他们经历过困境与风波,冷溯安对她的一片痴心,令人感动,彼此如今不止是单纯的情感了,她已是他的人,为什么到这时还要怀疑他,还对他不放心?
今番回云府,他本就是要给她报仇的,要对付云秀瑾的……
她决定放弃自己的敏感与多疑,心平气和地吃完这顿酒宴。
患得患失的心绪,或许已悄悄影响着她,她真的陷入了这段情感,否则不会如此介意,想心平气和究竟还办不到,她心绪杂乱,郁闷得吃不下什么东西,只是略饮些酒。
宴席终于结束了,云奇昌让女儿送冷溯安一行人回凤曦苑安歇。
也不知云奇昌是有意还是无意,让女儿跟这位五皇子有了更多的接触机会。
云秀瑾如今乃是名义上的云公府持家管事之人了,所以许多事都是她来安排的,她轻移莲步,陪着冷溯安等返回凤曦清风苑。
在她身旁还陪伴着云烨与云瑁。
云烨二人都是云氏家族的,却跟云奇昌并不是嫡亲,只是远亲,他们虽然也得到了云奇昌的信任,府内大权并没有真正交给他们,尤其是云瑁,最关键的云府内部事宜他还未能介入,仅为辅助之位,先前是云奇昌自己掌管,如今则交给最亲近的女儿云秀瑾来接管。
云心懿始终没有开口,却从未忘记暗中观察她。
终于,云秀瑾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位姑娘原先也是云家的人吧?我怎么瞅着很是眼熟呢。”云秀瑾亲和一笑。
云心懿终于也发话了,莞尔道:“云小姐好记性,我从前的确是待在云公府的……”
“哎哟,如今是跟随侍奉五皇子了吗,姑娘如此福运,我云府还从所未有。”云秀瑾尽力以温婉的笑语表达出来,毫无火气。
云心懿暗暗哂笑,只有她能感受得到对方那眼底的一抹异色,只有她知道对方内心的惊讶与不平衡情绪。
云公府的一个丫鬟侍女,为什么能得到五皇子的青睐?五皇子为什么会将她招在身边,如今亲近,此中种种细节和原委,别人也不敢过问。
云秀瑾是个知趣与知进退的人,更不会多嘴询问,只是稍稍说了一句,就适可而止。
冷溯安对此未多谈,云秀瑾就看出他不会说的,也能想象与猜测得出,必定是那夜华宴之上,这丫头献歌抚琴,引得五皇子看上了她。
她不得不承认那夜这名女子的歌艺出众,姿容亦是不凡,对男人有着极大的吸引力也正常,但她竟然一下就得到了五皇子的垂青和宠爱,也未免太过好命。
好命得令人嫉妒。
云秀瑾是绝不会流露出任何痕迹的,但云心懿知道她会有,先前在酒宴上的烦闷情绪,忽然之间就一扫而空,想到这个女人如今正暗自不平衡,她心情好受了许多。
“凤曦苑是云公府最大的庭园之一,如今安排了下人跟守护家丁,先前是空着的,如今已打扫干净,摆设尽换,五皇子您看看是否满意,还有什么缺漏之处?”云秀瑾问。
他们此时已走到了凤曦苑的前正厅内,这间客厅华丽而不失精雅,布置不俗。
冷溯安笑道:“什么都不缺,就先这样吧,若等之后还有所需,我会告知云总管的。”
“告知我也是一样,我会亲自安排,这样才放心。”云秀瑾微笑。
“只怕事事都麻烦云小姐不好吧?府上的事务也多,你还有许多要忙的。”
“嗯,近来就是祭祀典礼的事忙些,其他倒没什么。”云秀瑾又笑,“园子里有单独的膳房,待下晌我会安排几位精干的火夫及府上最好的大厨,五皇子可以先把菜谱列出,他们好照着去准备。”
“不必麻烦了,你们就按着平常的准备就是了,何需还单独列出个菜谱?”
“您在宫里吃着的是御膳,那是何等高雅丰盛之席宴,我们云公府绝对不能怠慢。”云秀瑾柔声说:“另外我们也不知五殿下您的喜好、口味宜忌等等,您还是列出一个名目来比较好。”
冷溯安微一沉吟,“行吧,我待会儿让人写了送去。”
看得出云秀瑾是个极为细心之人,包括派到凤曦苑的丫鬟、仆妇,府卫等,条理分明,安排得当,照顾周全,在生活琐事上也并没有遗漏什么。
冷溯安对她的安排尽都表示满意,终于,云秀瑾离开了别苑,她之前始终没走,还陪冷溯安逛园内,让他过目每个细节,并询问他的意见,冷溯安也不逐客,居然变得很耐心。
等半个时辰后,又拿到了冷溯安让人写的用膳食谱,云秀瑾方才离去。
云心懿先前还跟随在身边,后来越走越没意思,就借机说自己累了想去休息一下,回到轩厅。云秀瑾还不忘笑着对她说:“我为姑娘也备好了一间居舍,绣玉阁,是靠南边那回廊尽头的屋子,并配了两个丫头服侍,不知是否合姑娘的心意?”
“云小姐的安排,定是好的,我这人也无甚要求,只要屋子能住人就行,你给我两个丫头也没必要,一个就足够了。”云心懿淡淡笑道。
云秀瑾嫣然:“这是应该的,姑娘不必客气。”
她让人将丫头叫来,并对云心懿说:“这两个丫头一个叫鸳鸯一个叫素琴,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们去做。”
云心懿也懒得与她废话,所以没有继续推拒,望向这两名丫头,年纪甚小,差不多都是十四五岁的模样,但看起来很伶俐乖巧。
云秀瑾眼波一转,“你们今后就在园子里好好服侍姑娘,决不可有丝毫懈怠,知道么?”
“是!”两个丫头盈盈欠身。
随后她们带着云心懿来到了绣玉阁。
这屋子是外轩内阁一个套间,看起来就是个未出阁的女儿闺房般,秀丽、舒适又精致。
素琴与鸳鸯陪在她左右,小心翼翼的样子。
云心懿笑道:“我如今也没什么事,你们先去歇息吧。”
“奴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等我有事,自然会招呼你们。”
两个丫头还是木桩似的杵着不动,互望一眼,又微微低头。
云心懿叹了口气,“是不是一定要吩咐你们做点什么事,你们才会走?”
素琴忙说:“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这屋子里没琴,你们去给我找一把好了,七弦古琴。”
“古琴?”
“是啊,我空闲时想练练琴。”云心懿说完,又对丫头素琴笑道:“你的名字很好,我很喜欢呢,素琴,很雅的名儿。”
另外一个丫头名叫鸳鸯,就太寻常了,这种名字的丫头真是多不胜数。
素琴听她赞许自己,稍为害羞地说:“素琴的名儿是小姐取的,从前奴婢叫素云。”
“哦,为什么要改名?”
“可能云字跟府上的姓氏是重字吧……”
“重字了就得改么?你们小姐也真是,这有什么好忌讳的。”云心懿轻轻耸肩。
素琴两人也不敢多说小姐什么,鸳鸯就悄悄扯了一下素琴的衣袖,欠身道:“奴婢去取琴了,姑娘稍等。”
“好,你们去吧。”
最后却还是只有鸳鸯去了,素琴留下来陪伴。
云心懿来到里边看了看卧房的模样,秀榻很宽坦,幔帐与裀褥是石榴色的,上边绣着朵朵娇纯又富贵的白牡丹。
“好艳丽。”云心懿轻轻舔了舔下唇,抛出一句评价。
“姑娘若不喜欢,可另外换一套浅色的,后面衣橱内还有好几套。”素琴接口说。
“嗯,不必了,就先这样吧,等过几天再换,其实艳丽一些也还好,总体还是精致的。”
“这幔帐是以‘梅锦纱’做成的,是府上以前所得的贡品呢。”素琴笑着说。
“哦?怪不得看起来很精致。”云心懿看向旁边的梳妆台。
素琴又忙着为她介绍梳妆之物,菱花镜、玉露膏,胭脂水粉等,并问她这些够不够,还需不需添加些什么?云心懿对胭脂水粉一类的从来就不上心,她从前生长于山村,是“清水出芙蓉”的素颜女子,打扮起来甚为麻烦,她本身就皮肤天然白皙,根本不必胭粉的点缀。
所以这些,她是没什么要求的,随口说:“无需添加,我也不怎么用,这些已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