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玉阁内,丫头素琴为云心懿介绍着梳妆台上的诸般胭脂水粉与膏露花霜等一堆东西,云心懿也没心思细听,随口应对了几句。
“呀,姑娘,你脸上怎么看起来红彤彤的,还没擦胭脂,就红起来了么?”素琴注视云心懿的脸颊,讶异地说。
云心懿伸手抚了抚脸颊,稍为发烫,哑然:“可能是我之前在酒席上喝多了点,后劲儿上来了,你帮我端一杯醒酒茶来可好?”
“是,奴婢这就去。”
云心懿起初在酒宴上,因心情郁闷,就没怎么吃东西,几乎是空腹喝了一杯酒。
她的酒量本小,只顾着宣泄心情,喝得又有些急了,当时还不觉怎样,如今酒的后劲涌上来了,头脑一阵阵犯晕。
“该死的冷溯安,为什么还不回来呢?”她心头赌气地暗骂。
云秀瑾陪他去逛后园,她心情不爽就中途跑开了,自己回屋,真不想看着他们俩一直谈笑风生殷殷亲切,如今又有些懊悔,不跟在身边,谁知他们俩谈了什么。
虽然之前他们只谈园林建设与布局,走走逛逛,云秀瑾给他介绍各处,并说什么五皇子胸中一定大有丘壑,请他给予些指点,冷溯安居然也真的能侃侃而聊,对园林布局也仿佛很懂行。
云心懿听得好无趣,所以才中途走了,她那时就隐隐的头晕,还以为是自己心情烦闷导致的,这会儿知道是酒的后劲。
她一边摸着自己的脑门,一边在想:“我离开之后,他们会不会谈别的?为什么今天他话这么多?怎么有耐心的跟她聊天?”
内心怅怅然若失,屋内好像变得清冷了起来,一种寂寞与荒芜侵袭着她,她呆呆地发怔,抑不住的酸涩渐渐蔓延了心坎……
原本回到云公府是很期盼的事,让她兴奋并忐忑,因为她的复仇计划终于可以进一步实施了,冷溯安看来很愿意帮她,这次整治云秀瑾大有希望。
没想到,才到云府半天,冷溯安似乎就被云秀瑾给拉拢过去了,是对方的手腕太强,是她太低估了局面的复杂性?还是她太高估了冷溯安对她的感情的专一?
又或许这一切都是她太敏感了。
想着想着,她头脑越发的昏沉,竟然就这样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鸳鸯和素琴返回时,见到她如此,也不敢叫醒她。
素琴本来轻轻叫了她几声,“姑娘!姑娘……”
云心懿似睡得很沉,根本叫不醒,她们亦无奈,把东西放置之后,拿过一张薄褥给她盖在身上,悄悄守候于侧。
直到有个男人的嗓音响起:“你们出去。”
两个丫头见着这人,诚惶诚恐,忙应了一声就仓促退出去,反手关紧屋门。
云心懿睡得朦朦胧胧之中,觉得自己好像被某一双坚实的手臂抱起来了,好紧,这是在哪里?犹如梦境,她觉得自己被抱进了云堆,好软……
软软的很舒服,既然在梦里,就多畅游放纵一阵吧,睡在云朵里是多惬意美妙的事,咦,不对?惬意和柔柔的感觉没了,一阵灼热席卷而来,仿佛从云堆跌入了火堆!
她想挣扎,意识却不清晰,浑身又乏力,心里急得要命,身体动不了,随后觉得让什么东西压住了,最初的柔软轻松消失得干干净净,好重好沉啊,难道被压在山底下了?
“啊……”在惊叫一声后,她终于彻底苏醒过来。
接着,她见到了眼前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梦幻般的英俊,玉雕似的无瑕,只不过脸上含着的一抹笑意,邪魅又风流,暧昵又可恶,就好像在瞧着落入自己手心的小白兔,带着这样的笑容,让人真的很想无视他容颜的俊逸,狠狠给他一巴掌。
云心懿真的是火大了。
“你……放开!”她美目狠狠瞪着对方。
“怎么了,宝贝。”冷溯安根本无视她的嗔恼,低头以下颚轻轻碰着她的柔软侧颊。
“还是大青天白日的光景,你想干什么啊!”
“有些事也不一定非得夜里才能做啊。”他糯糯低语,缱绻到死。
云心懿脸上红霞浅浅,发现自己不是在桌案边了,已到了卧房里阁的锦榻上,是他抱自己过来的?该死,为什么之前睡得那么沉。
她想起了什么,对于他的热烈,如今一点都没心情回应。
“你出去……这是我的屋子!”
“不出去。”他开始撒赖。
云心懿咬了咬樱唇,“怎么不和云家小姐继续谈心了,跑到我这里干什么!”
“你吃醋?”他笑得好可恶,透着小小的得意与满足。
云心懿瞪着对方,突然狠狠抬起膝盖一顶,把满屋的旖旎气氛全给顶散了。
最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冷溯安没躲得开。
这件事给人的教训——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太得意。
冷溯安其实并不是得意到忘形的地步了,他就是特别喜欢逗这个小女子,喜欢瞧她吃醋、轻嗔薄怒、撒娇等种种小性儿和娇态,这种娇态让他爱不释手。
唯一可以让他产生得意与享受的心情,就是看她吃醋,就在他最享受的这一刻,柔软的小猫咪翻脸了,探出犀利的爪子。
谁都想不到一个小女子可以“偷袭”身怀绝艺的五皇子冷溯安成功,或许是他的心情太放松了,完全没防范,或许是他们挨得太近,触手可及,袭击起来无比方便,最关键的一点是,云心懿远远低估了自己的“实力”!
她天天夜夜修炼内功,实际上自己都不知道练了这些日子,究竟有什么效果,只能感觉到体内隐隐然气息流动,至于怎么控制这股气息,怎么让它转化为外在的可用力量,她还茫然一片。
方才的刹那,她急恼交加,抬膝一顶,居然爆发出了平时没有的劲力。
“呃!”他当时疼得闷哼了一声。
云心懿还没反应过来,趁着这空隙跳下了床榻,逃离出对方的掌控范围。
等她回首一看,才发觉冷溯安的状态,咦,怎么变成这样?难道她出力真的太猛了些?
“你……没事吧?”她试探着问。
这个男人不会连她的一点微弱力气都受不了吧,肯定是装的。
“真狠,你想让你夫君断子绝孙还是怎么?”冷溯安苦笑。
“别装了,我的一点薄弱力气,能撞得疼你?”
“你的力气不薄也不弱,我没想到……你是会武功的?”冷溯安喑沉地说。
“我不会武功呀,你傻了还是疯了,居然说我会武功!我要是会功夫,还会被人欺负?”云心懿坚决不承认。
“那你的力气……为什么这么强劲?”
她见他的样子,越来越觉得不像是佯装的,内心疑云大起,猛然想到了方才体内有气息流动的感觉,仿佛灌注于腿上难道自己是发出内力了么?
这不能不说让她很惊喜,她一直练啊练,却不清楚自己练到什么地步,也没实战的信心跟机会,竟然在今天这个时刻被激发与“验证”了出来。
盯着冷溯安那泛白的俊脸,以及眉宇之间那一丝痛楚的余韵,她突然捂嘴格格娇笑,几乎笑弯了腰。
“你还笑?笑什么。”他不满。
“我笑你活该。”
“喂……”
“别喂了,是你自己先不老实的,这叫自作自受。”云心懿拍了拍手,俏脸儿上满是快活的笑容,“本姑娘最近的确在偷偷练功,练了一门绝活名叫‘顶天撞地,横扫淫贼’之绝命疾风飞云腿,专门就是对付你这种不老实的男人的……知道厉害了吧?那今后就给我老实规矩点!”
她故作轻松随意的笑,尤其是言辞之间以调侃戏谑的语气把对方的疑虑给打破了。
“你跟谁学的?这一招的名字真是又长又损……”冷溯安慢慢坐起身。
“损一点没什么,管用就成!”她甜蜜蜜的笑。
冷溯安甚有哭笑不得之感,“若是真的管用了,对你也是极大的损失啊。”
“我损失什么?”
“你夫君不能行夫妻之事了,等你到时想要而得不到的时候,就知道有多苦闷。”冷溯安悠悠然然,恢复了对她于温良之中满满的轻薄与佻逗。
云心懿怔了怔,猛然又美目圆睁,娇嗔怒叱:“无耻的家伙,你想再挨一腿么?”
冷溯安笑道:“欢迎之至,来吧……我等着。”
他的疼痛已过去,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云心懿的这点劲力,毕竟不能对他产生真正的伤害,疼痛也就是一阵而已,过去了就没事了,并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她恨得牙痒痒的,“先前怎么没一脚把你踢死呢?”
“因为你舍不得为夫……”冷溯安语气里加重了最后的两个字。
“本姑娘还没真嫁给你呢,你少嘴上占便宜,夫你个头。”云心懿只是光喊不行动。
这次对方有所准备,她知道自己过去就是自投罗网,绝对再伤不到他一丝一毫了,先前是个小小的意外与凑巧,这种意外不会发生第二次,无论是绝命腿还是飞云腿都不过是花拳绣腿,就好像当人有了防备时,是不会被小猫伤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