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溯安目光稍微一转,随之对下边人使了个眼色。
尤尘忙叫小太监,让他备纸笔。
云秀瑾反正不着急,对于她来说,能拖多一刻是一刻。
等纸笔备好,她坐下慢慢写了几位药材名称,随之递给冷溯安。冷溯安接过看了看,这些药材名称真的很陌生,至少他是不熟悉的,好像花花草草的名字却又似是而非。
“这些都是什么药材?”冷溯安皱眉。
因为跟平常印象中常用的药材一点都不重合。
“不是普通药材,你以为呐?梦毒当然不好治,平常的药能治么?你拿去给你们宫里的太医瞧瞧,他们当众中应该有知道的,让他们按着去买或采撷,因为有几味珍稀草药根本市面上买不到的,要去山里现采。”
冷溯安默默收起了药方,缓缓说:“送她回去。”
返回小院的云秀瑾,内心别提多么得意了。
因为她明显拿捏到了冷溯安的七寸,为自己找到个灵验的“护身符”。
哪怕这个护身符最后并不能真的救她,至少可以帮她续命一阵。
她知道,冷溯安暂时绝不会动她了。
至于药方?关于梦毒,她的确在与黑袍人见面接触的日子里,听对方提及过这个名字,所以她记得“梦毒”。
冷溯安不确定对方所言是真是假,虽然觉得很有可能,但这个女人是狡猾恶毒的,他早已看明白对方,如今会好心地告诉他怎么救云心懿?
然而,她已走投无路了,为了保命,别的事都在其次。
心肠歹毒的人其实是怕死的,对别人歹毒,对自己惜命,云秀瑾到今天这一步,为了保命才做出让步,才会好心地告诉他其中关窍跟解救的门法。
他不愿错过任何能救云心懿的机会,所以只好暂且相信对方,此中的警惕之心也是难免,云秀瑾所说的办法,他会牢牢盯紧。
但黑袍男人没给她说过细节,毕竟这是他比较隐秘的一种手段,不可能轻易告知外人,云秀瑾也只是零星听对方提过几句,大略知道这是一种辅助摄心术的一种奇毒。
至于今天的“药方子”,是她凭着自己的一点经验,杜撰的某个方子,是否能解“梦毒”?估计做梦去吧!
云秀瑾还是很得意的,因为自己今天开的这个药方子很高明,他们是不大可能辨别出真伪的,除非等真的尝试过后才知道,她说了得慢慢一点点才能见效,绝不能操之过急的,少则半月,多则一月,甚至两三个月,在此以前他并不敢真的判定。
云秀瑾昔日也是看过许多书籍的人,与普通没上过学堂的女子是不同的,为什么她能被委以重任接管云府,管理偌大的府宅,见识、头脑与手腕都缺一不可,她不是白丁,相反,她懂得比男人还多。
关于医道,她并无涉猎,但她对美颜养生一类的药材是曾经研究过的,以及恰巧她也看过一些解“梦”方面的书籍,今天她根据经验,混融成她“独创”的药方!
她写的草药都是曾在古籍书上看过的稀有草药,主要作用是养生养颜醒神清脑,另外混融了几种治多梦症的药材,因为是她曾在一些罕见的古籍上看到的生僻方子,她觉得宫里的太医也未必知晓。
就算他们看出来了,如此似是而非的偏方,没试过的人是不敢下定论的,总之她要尽力拖延,让自己得到更久的喘息之机。
然后她再想办法,只要机会存在,希望存在,总会有办法的。
冷溯安叫了另外一个太医过来,这是父皇给他暗中指派的。
“你看一下药方。”他把方子给了太医卢明。
卢明接过研究半天,内心颇为惶恐。
因为他发觉自己对这写的草药也不大了解,却不敢对五皇子说不知道,怕对方责怪。
所以他犹疑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怎么了,不认得这些药材?”冷溯安皱眉。
卢明也觉得他身为宫廷御医,看了药方子都不认得,也未免太丢颜面。
他干咳嗽几声,“这个……五皇子,这是谁写的药方?”
“你先别管是谁,只说认不认得是什么药吧。”
“其中好几种,臣的确没见过。”卢明只能实话交代:“只有熏岚草这一味药,应该是清神醒脑功效的。”
“你也是博学广识之人,这么些药材难道真的全无所知?”冷溯安的语气是质疑的,“不会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吧。”
“这个……这个……天下之大,药材繁多,尤其许多是生长在偏远山林的草药,也是为世人所不知的。”卢明解释。
关于云秀瑾写的药材,因为主要是女性才会用到,男的大夫对此不甚了解也是正常,卢明怕五皇子不满意,忙接着说:“等臣拿回去询问一下太医院其他人,或许他们有的见过也未可知,等了解清楚后会向您回禀。”
“你不仅要弄清楚,并且要找到这些药材。”冷溯安沉声道:“没有的,派人去买,买不到的去草药生长之处采摘,总之尽快给我办好!”
“是,是。”
冷溯安在内心盘算,高太医去请天憬丹,就算快马加鞭来来去去至少也得五天左右,到时候如果顺利的话,能请他回来,一定就可以识破这张药方的真假,不过如今需要双管齐下,也得派人去找这些药材,能尽快找到是必要的。
任何救云心懿的机会都不可错过!哪怕一点点的希望,也得去尝试。
云秀瑾以为可以保住她的好日子,冷溯安如今得对她客客气气的吧?没想到……
当天她就被叫去寝宫内,冷溯安吩咐宫女覃儿:“教她做事。”
云秀瑾吃惊:“这是干什么?”
冷溯安悠闲得很,喝着香茶,闲闲地说:“你之前害过拂香,如今是赎罪的时候了,我也不会惩罚你多重,就让你当丫鬟伺候伺候她,不算什么过分的事吧。”
云秀瑾心底已经在大骂了,脸上居然不动声色,甚至还挤出了一丝甜蜜的微笑,“不过分,不过分,我可以照看伺候她,就当是补偿。”
她身为云府小姐,从小到大都是别人伺候她,自己哪儿做过半点粗活。
但是她想,这么一来,不是天天都有机会让她接近云心懿了?如此差事,可以有大把的机会做手脚,还是对自己很有利的!
于是她答应得爽快。
岂知冷溯安可不是呆子,怎会不对她防范着?所以他对覃儿吩咐,不许让云秀瑾接近榻上的病人,只让她做其余的事,端水盆、洗衣、倒夜壶等等,总之不是悠闲的活儿。
反正甚至平时仆妇宫役做的粗活,也都让她一起做了。
云秀瑾气得牙痒痒的。
但她还是得忍着,并且还得努力劝自己,让自己尽快适应。
起初她的确是不适应的,毕竟当了大小姐这么多年,没干过下人做的粗活,其实也不是多大的粗活,端茶倒水洗衣换被,平常女子都能做的,然而对她这样从小身处富贵生活娇生惯养的女子来说,还是比较吃力的。
第一天覃儿得到冷溯安的授命之后,就开始“调教”云秀瑾。
云秀瑾发现对方把她真的当成丫鬟来使了。
或许是丫鬟和仆役的活儿都一起干了。
云秀瑾第一件事做的是洗衣。
覃儿说:“等会儿我给姑娘换一件衣服,你拿去洗了。”
“去哪里洗?”
“到后面浣衣坊去找吴妈。”
先前的李婆已不在了,浣衣坊另外换了一个主事的。
云秀瑾也不多话,还是很温顺地说:“是。”
覃儿似乎见她很温顺听话的样子,就缓和了一下,接着道:“待会儿我带你去吧。”
“不必麻烦姑娘,你告诉我浣衣坊在哪里,大致什么方位,我自己去找就行了。”云秀瑾轻轻柔柔地说。
“嗯,浣衣坊要穿过好几个廊舍,走到最后不好找,我带你去吧,顺便跟吴妈说一声,她不认得你……”覃儿顿了顿,又说:“还有几件一起拿过去洗了。”
“是。”
如今的云秀瑾变得不温不火,柔顺无比,似乎已经认命,所以逆来顺受,毫无反抗之意。
或许她知道反抗也没用,就很识相地放弃了。
覃儿给躺在床上的云心懿换了一下衣裳,把旧的褪下,随后又拿起之前堆积的几件脏衣,让另外的宫女照看着,就领云秀瑾走了出来。
云秀瑾跟着她一直到浣衣坊。
吴妈见到她们,忙含笑招呼,“覃儿姑娘来了。”
“嗯,吴妈,给你带来个新人。”覃儿指向后面捧着一叠衣衫的云秀瑾,“她过来帮你忙,你教教她怎么做事。”
吴妈见到她的眼色,已明白了,忙着点头,“行,我知道。”
“等她洗完了干完了活,就让她回去。”覃儿吩咐完就离开。
云秀瑾只不过是不想做这些事,并不是做不了,虽然她身为娇贵小姐,可她并不是弱女子,她是练过功夫的,做粗活固然嫌弃得很,体力上还是能应付得来的。
冷溯安只要没特殊的事,就根本不出去,成天陪着云心懿,哪怕她产生了一点点的反应,就让他兴奋不已,他就在她身边一直诉说着,想唤起她的意识,唤醒她,虽然知道没什么希望,却还是想尽最大的努力,不想放弃一丝一毫的可能。
云心懿好像真的比之前好些了,因为至少偶尔会有点反应,这反应或许只是手臂稍微动一下,也或许只是眼皮稍微跳了一下,随后又没了反应,但只要有一点点,他看见了就觉得很欣慰。
至少比之前好了,至少说明每天的珍补汤药与他竭尽内力为她所做的一切是多多少少起了作用的,看她的情况,生命的气息已增强了些,可能一天比一天强,他坚信她总有一天会醒过来。
他憎恨云秀瑾,却并不想立即严惩对方,只想慢慢的折磨,等到云心懿醒来的那一天,让她亲手复仇。
所以现在他留着云秀瑾,还不忙着收拾她。
反正这个人如今就在他的掌控之中,不怕她玩什么花样。
或许,云秀瑾是聪明的,甚至是狡猾的,但她不可能逃出他的掌心,她如今就像猫爪下的老鼠,猫儿慢慢看着她费尽力气也无法挣扎出困境。
他早已吩咐身边的侍卫,包括宫女太监等人,云秀瑾的一举一动每个细节其实都是被“监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