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凡匆匆走入寝宫,“五爷,高戎来求见。”
“高戎?好,让他进来。”
冷溯安有些奇怪,不知道高戎有什么事找他。
不久高戎就来到寝殿,给冷溯安见礼过后,就匆匆说,“丞相邱怀麟的事,还没有结束,我又发觉一些蹊跷之处。”
“什么蹊跷之处?”冷溯安双眉微挑。
“只怕……其中有冤情。”
“你说。”
高戎在殿内跟冷溯安讲了许久,冷溯安最后问:“你去见过皇上没有,把这些向他陈禀清楚,让我父皇决定吧。”
他并不是不想管这件事,只是如今的心思在救云心懿上,实在也没办法分神分力了,反正此事是父皇来裁定的,他知道了也没什么决定权。
高戎颔首一叹,“去求见,皇上没见我,可能有要紧的事吧,今天一直在御堂内院。”
冷溯安问:“你确定见到的那个是邱景伯?”
“是。”
冷溯安沉吟了一下,“邱府在市面上的生意只有那一家吧。”
“朝廷是不许做官的本人经商的,但亲戚朋友可以,华源钱庄的幕后老板是邱府管家邱宏的堂弟……也算是他们那一支的。”
“所以这个华源钱庄其实就算是邱家的产业?”
“嗯。”
“你盯紧一点,看看这个人冒充邱景伯,究竟要做什么。”
“我会让人盯紧的,暂时还没有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高戎笑了笑,“总之觉得不那么简单,邱景伯明明还在大牢里,他可以扮得那么像,不是一般易容手段可以蒙混过关的,我若不知道真的邱景伯还在大牢关押着,只怕都信了他就是本人了。”
冷溯安说:“有新的进展,再告诉我一声。”
“好……”
等高戎走之后,丁凡还在身边,见到冷溯安深思之状,忍不住道:“这个,难道会有什么隐情?”
冷溯安沉思半晌,“你说,那一夜,邱家父子都显得坦然无惧,认定他们并没有害我陷入石牢,是不是?”
“是!邱怀麟显得茫然无知,邱景伯则显得信誓旦旦,仿佛真的没做过,态度很坚决,直到他们看见地下销金窟时也很惊异,但事实俱在,他们就没什么好辩驳的了。”
“这态度的确有蹊跷。”冷溯安缓缓说:“若他们真的做过,不会显得那么理直气壮,在这样的情况下,没人能不心虚,多多少少也会表现出一些来。”
“那么……五爷的意思……”
“你我当时见到的邱景伯,未必是真的。”
“我觉得也可能。”丁凡又回想了一下,“第一次他带人来抓我,堵截在石牢外,后来等我返回又见着的那个邱景伯,或许真的未必是同一个,但是,为什么会那么像?若不熟悉的人根本辨不出真假!”
冷溯安想了想,“这事儿父皇会拿主意的,他对邱怀麟是最了解的,毕竟相处了多年,他们天天一起商议国家大事,他陪伴父皇很久了,父皇是真的了解他的。”
“若了解,自当会做出判断。”丁凡有些感慨,“这么多年,邱怀麟本不该做出这样的事,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内情吧。”
“反正只有两种情况和内情,要么是他被陷害了,要么就是他本人指使,要么是他知道儿子的所作所为,自己没参与,却也不阻止儿子的行径。”冷溯安摇头道:“人心难测,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之下,仅仅凭感情来判断,是未必正确的,我也宁愿相信丘丞相什么都没做,完全被蒙在鼓里,事实上这种可能性极小。”
“要么就是……他知道邱景伯的一些行径,邱景伯以各种说辞瞒过他,让他觉得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加上本身忙于公务,就没仔细去查去管?”丁凡分析道。
“这个也很可能,甚至邱景伯自己的情况都比较复杂,因为高戎又见到假的邱景伯了。”
“高戎行事谨慎也精细,希望他能查出来,如今是他主要负责这件事,丘丞相本朝元老重臣,若他都倒下了,总感觉万历国的根基会被动摇。”丁凡皱眉说。
冷溯安忍不住肃然笑了笑,“你几时也变得会关心国家大事了?”
从前丁凡的确并不关心这些,只是做为他的侍卫,身在宫内也是不闻不问的,甚至很少露面,每次他吩咐什么,就去做什么,仅此而已,最多跟他闲聊几句平常话。
丁凡苦笑道:“我听五爷议论得多了,也就关心些,毕竟从江湖到宫里如今待得久了些,有了感情,另外上次到丞相府是我亲自去的,对于丘丞相,跟别的朝廷馆员不同,从前我在民间行走时,就听说了不少关于他的事迹,他是难得的清廉正直大臣,虽然都属于传闻,我对他倒不了解,但一个元老之臣,威望地位荣华都有,为了什么还担着身败名裂的危险来做对朝廷不义之事?总觉得不大可能。”
冷溯安徐徐点了点头。
“当然,我只是随意猜测,随意议论几句,并做不得准,究竟如何还是全凭皇上定夺。”
冷溯安目光闪烁,沉吟道:“这件事你不必费心了,我觉得父皇对丘丞相的感情,只怕比别人还要深一些,毕竟之前邱怀麟始终是他最信任的大臣,君臣之情是在朝中最深的,或邱怀麟有任何冤屈之处,他不会随意处判他。”
丁凡嗯了一声。
冷溯安又说:“当前我另外有件事需要你去办一下。”
“什么事?五爷尽管吩咐。”
冷溯安示意让他跨进几步,丁凡立即凑过去,附耳倾听。
第三天太医卢明带着太监赶过来,并向冷溯安回禀关于新药方的情况。
“药材都已齐备,如今熬好了,要不要立即给柳姑娘服用?”
他身边的太监提着个精致的食盒,冷溯安说:“打开。”
太监把食盒打开,里边是一个密封的精巧汤罐,太监小心翼翼的端出,放在桌面上。
卢明说:“也是按着药方子上写的方法熬制的,呃,应该可以吧。”他试探着问五皇子。
冷溯安并没回答,沉思了少许,抬头吩咐说道:“把云秀瑾叫过来。”
云秀瑾很快被宫女覃儿召唤到近前,当她一来就见到了桌面上的药汤。
冷溯安的目光微撩,嘴角的意味令人玩味,似乎是笑,却又不是笑,因为转瞬之间就可以变得很沉凝冷冽,并没有任何笑意。
他对云秀瑾沉声道:“这是你提供的药方,药已煎好了。”
“看来你们的本事不小,找得还真快!”云秀瑾说的是实话,她原本以为对方要过个十天半月才能把她列的药材都找齐呢,至少也得七八天吧,没想到三天内就能办到。
冷溯安淡淡说:“只要你列出来有的,我们就能找得到。”
云秀瑾只能佩服,究竟是皇家的手腕,有钱有势是很少有事办不成的,暗暗后悔自己当初不乱写个几味药材混充进去,那样他们才是真的无处可寻。
不过若真的不是药材,宫内的行家也多,太医们都是医术精湛的,纵然没见过天底下所有药材,仅仅凭经验也能推断出一些,只怕蒙混过关比较难。
卢明为了完成五皇子冷溯安分派下来的事,不仅找同行询问,还找了都城内的几个女医,终于才询问明白,有些是专为女性治疗而用的药材。
他们派人终于全部搜集到,因为城内药铺恰恰可以买到,除了大的药铺,还有些是专供朝廷官宦与皇室宫廷的“药铺”,这种药铺的药材,是极为丰富的,渠道也广,究竟有多少,宫内的人也并不知道,他们每次等到有需要的时候去找去查,才知道有没有。
恰好的是,几种药材都有,这让他们减少了大费周章的工夫。
云秀瑾可能忘记一点,宫内的娘娘们都是特别钟爱养颜清体之物的,所以这方面的药材其实并不少,只不过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有些时候是娘娘们吩咐下去,药铺的人特别去各处采集与筹备。
卢明起初也根本不确定有没有,让人下去寻找才知道是有的,只不过货量较少,等终于筹集齐,熬制好,也是第三天的头上。
“你过来,自己先尝一下这药。”冷溯安对云秀瑾示意。
“我?”
“没错。”
冷溯安的目光锐利地盯着她。
因为他不放心这药的药性,虽然是熬制出来,也不能轻易给云心懿喝下。
云秀瑾强行笑了笑,“你怀疑这药有问题吗?你们宫里不是都会以银针试毒的么?难道还不放心……”
龙胆银针的确已经试过,卢明也向冷溯安说了绝无问题,冷溯安却始终不是特别放心,这药方子是云秀瑾开的,他要让云秀瑾亲自试服。
云秀瑾点了点头,缓缓走到桌前。
她开的方子的确没什么问题,反正绝不是有毒的,因为她还没傻到以毒药来害如今的云心懿,那样冷溯安只会立即宰了她。
为了保住自己,她是拖延的策略,尽量拖,吊对方的胃口,让对方对她还寄予些希望,便不至于立即对她怎么样了,这药方当然不能出问题,只不过也很难治得好病。
旁边的太监已打开汤药玉罐,云秀瑾拿起旁边的银勺,蒯起一勺轻吹,随之喝了下去。
汤药还是透着熏热之气的,她喝得比较慢。
冷溯安就这么盯着她,云秀瑾面色已很镇定了。
从她的一举一动,包括神情细节来说,冷溯安可以断定这药是没问题的,如今云秀瑾不可能做什么手脚,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若是有问题的,她自己也不会如此镇定地喝下了。
但他还是没立即决定,覃儿已到近前,低声问:“是不是要给柳姑娘服下?”
“再等一会儿。”冷溯安道,语声微停,又说:“你们先下去吧,等会儿我自己喂她喝药就行了。”
覃儿默默则退下去。
卢明试探着笑道:“那臣也回去了,这药若还需要,到时您吩咐一声,就让人继续熬制。”
“好,你先去吧!需要的话,我再让人过去传个话。”
等卢太医也退去之后,只剩下云秀瑾在场。
云秀瑾轻轻咳嗽,“为什么还不给她喝,我自己都尝过了,完全没事呀。”
“太烫,等一等散散热。”冷溯安在为躺着的云心懿掖了掖被子。
盛夏逐渐过去,天气慢慢转凉,当然,还不是很凉,只不过燠热之气渐渐退散,他真的怕她着凉,每次给她盖好被子,却又怕她会热着,所以时时刻刻注意着。
因为她昏迷了,她不知道冷热,不知道自己开口说话,他只能更加留意与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