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的耳力真的天下无双,太灵敏了。”迎露还在恭维对方,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泛漾开来,犹如缓缓开放的蔷薇花。
“这次你倒错了,我能发觉他,倒不是因为耳目灵敏。”黑袍客的笑容却渐渐消失,缓缓说:“因为手上的玉戒镜,恰好反映出他,也的确因为那么一瞬间的巧合,所以我出军侯府时就知道他在跟踪了。”
他的手指上戴着枚戒指,他的左手经常会藏在黑袍袖以内,别人不太会常见到,这只手上戴着枚奇异的戒指,它顶部镶嵌的东西就像是个小小的镜片会较为地反映景物。
凭耳目,他真的察觉不了,听不到冷溯安的动静,因为冷溯安的确可以做到真正无声无息、无影无踪!轻功是当世没几个人能比的。
所以冷溯安那么自信,然而世事难料,黑袍客的手段亦是极多,凭硬实力,他拼不过冷溯安,却可以依靠各种奇门伎俩取得自己的优势。
当他从戒镜上恍惚瞄到了一眼模糊的影子之后,他就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他认得冷溯安,甚至说他对冷溯安很熟悉,只那么一眼,就知道是冷溯安的影子。
“原来是主上的玉戒镜发挥作用。”迎露笑了笑,“那个五皇子纵然精明,也是万万想不到的。”
“如今这家伙一定气得冒烟。”黑袍客的脸上又泛起爽悦的笑容。
“是啊,碰到主上,他只能自认倒霉。”
“可我发觉得还是迟了。”黑袍客徐徐说:“关于我的秘密,他必定听到了许多。”
“那怎么办?”迎露秋波盯着对方,“主上定有办法补救的,是么?”
她的秋波中充满了信任与崇慕,似乎在瞧着一个无所不能的神。
黑袍客并没瞧她,只是虚空地望向前方,其实什么都没在看,他的眼神变得很深很远,因为他在思索着。
“看来我要出绝招了。”黑袍客终于发话,“冷溯安这个家伙,是最大的障碍,因为他是冷珎身边最坚实的力量,若把他给制伏,冷珎就好像左右手已断了一只。”
迎露点了点头。
“你去拿纸和笔。”黑袍客忽然吩咐迎露。
“主上要写什么?”
“写给冷溯安的信。”
迎露不是那种一般的侍女,是他的得力干将,所以她有时可以问问,他也会对她说些自己的想法,倘若是普通的下人听了吩咐就直接去取纸笔了,而不敢多问对方。
等拿过纸笔,黑袍客轻划了几行小字。
在他这种鬼画弧的情况下,是认不出什么字迹的,潦草得很,但他又会尽量保持,让对方至少可以看清、辨别。
写完后,他缓缓叠了起来。
迎露忍不住问:“还是像上次那样放在宫门前?”
“再等等,或许不必要,他还没回宫。”黑袍客的目光深敛。
“好。”
“对了,那几个人怎么样?”
“没什么状况,几个都老老实实的……”迎露轻微一笑,“当然,不老实也不行。”
“那就好。”黑袍客似乎就是随口一问,并没认真,他还思索着别的事。
迎露又笑着说:“起初那个公主还可以嘴上死活刁蛮撒泼,等我封住她的嘴后,她什么性儿都没了,如今像滩烂泥似的。”
黑袍客冷笑了声,“也不知道冷珎从哪儿认回来这么一个野丫头,真是丢他的人。”
迎露的眸子在发光,“她之前清醒过来,还在破口大骂,后来被另外那位公主说了几句,好像知道了自己遭遇的事情,更加哭着撒泼,我显得烦了才给她封口的。”
“另外那个公主怎么样?”
“那个大宛国公主啊,还算老实,我问出了她关于她那边的信息,其实她还是挺蠢的,因为她一心想要她的父兄来救她,所以才肯告诉我。”迎露浅笑。
“反正他们也快了,我已派人去接那个国王,还有珀斯国。”黑袍客的目光渐渐冷锐,“十天后真正到都城的远不止是偃龙军。”
“主人的安排非常周密,真是令人佩服。”
黑袍客似乎已习惯了她的恭维,不以为意。
迎露的语风却突然一转,说:“但他们究竟怎么赶到都城呢?任何大批量的人马想通过一路的关隘是不可能的……”
“他们可以通过,冷珎原本就跟大宛国交好,大宛国王图翮林也说过要来的,只不过因为迟了些而已,冷珎是欢迎他的。”
“哦,对了,他不仅不会拦着,还会派人去接呢。”迎露笑道。
“正是。”黑袍客又笑了笑,“这个世上是没有永远的友谊的,万历国跟大宛国同样如此,这次就看看图翮林怎么跟冷珎扯翻脸。”
“那么……”
“迎露,你只需守好这里即可。”黑袍客的语声变得柔和了些,似乎在安抚她,“其他的事你都不必担心,我会安排一切。”
“是,我对主人很有信心。”迎露的秋波中又泛起了那种崇慕之色。
冷溯安并不是不知道在老福村时,黑袍客所布的局。
他想到了,因为他想起了之前曾在云瘴林的经历。
这个人,邪门手段多得很,凭空消失是不可能的,他没有飞天遁地或瞬移之书,亦不可能会隐身术,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当你看不见一个人时,要么是这个人消失了,要么就是你的视觉消失了。
不是对方的问题,就是自己的问题,自己眼睛的问题。
他相信自己的眼力不可能出问题,却难保不会中了对方幻障的影响。
所以他佯拟离去,出了老福村,其实只不过是制造一种假象,他在继续暗中观察对方可能出现的范围。
他终于盯上了。
但这一次他更加小心,也不敢跟近,上次他自信敌人绝对无法发觉自己的行踪时,对方偏偏还是发觉了!(否则不会特意布局甩开他)至于怎么发觉的还未可知,但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加倍谨慎才行。
所以他跟得没那么近。
他发觉黑袍客是往北城走的,这次他会去哪里?他的巢穴地点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了!这让冷溯安多多少少有些兴奋与期待。
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天空上的讯烟。
他们的讯烟有好几种,有特别明显的,以及很隐蔽的,还有非常紧急的,冷溯安突然发觉这是丁凡发的讯烟,跟宫里其余卫哨放的不一样。
他还认得。
不仅仅是丁凡的,并且是比较紧急的那种,它看起来不那么隐蔽,尤其在夜空之中,几乎犹如淡色流光。
这是为了更容易让想联系的对方看见,因为太紧急了。
讯烟尽管可以放得极远,能不能看见还得靠一定的运气,毕竟不可能放一缕烟火,就能飘过整个都城的上空,以往对方如有个大致的方向,就朝大致的方向放出,若没有的话就多地点散布。
还好冷溯安看见了。
紧急的讯烟?怎么回事?
冷溯安心头微惊,不知道皇宫里出什么事了。
丁凡不到真正危急情况时不会放这种讯烟,他该怎么办,立即回去?若然如此,就不得不舍弃对于黑袍客的追踪,这是极大的损失。
今夜不追紧他,探出他的巢穴,此人行踪飘忽诡异,下次到哪里去找?
冷溯安还是决定回宫了。
他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皇宫内出的状况只怕更大,回去探看探看要比自己的追踪行动更要紧……因为他预感很可能跟云心懿相关。
关心则乱。
一想到这里,他就无法冷静思考了。
反正黑袍客与邱府、军侯府还存在着联系,就算一时放弃,到时还是有办法捕捉到他行踪的,所以他火速赶回宫。
没猜错,真的和云心懿相关。
“怎么了?”冷溯安当回到晠云宫,迎面见到葛宁等侍卫,急问。
“柳姑娘她……她……”
“她怎么了?”冷溯安的心沉了下去,犹如沉到无底黑洞。
他没再问对方,直接飞奔向主殿。
就这短短的距离,他已嫌长了,恨不得一步就到她身边。
他心底不断的默念:“希望你没事,希望你没事……”
然而事与愿违,当他到达寝殿内,见到覃儿等宫女与丁凡、尤尘等侍卫守在榻前,脸上沉凝之中透着丝丝哀色。
云心懿依旧躺在那儿,平静安详地躺在那儿,似乎依旧在沉睡。
她双眼紧闭,脸上依旧没有血色,嘴角有点干瘪,其实宫女已在不断给她以湿润的软巾擦拭唇边,但依旧改变不了什么。
冷溯安冲上前,连声问:“她怎么了?怎么了?”
“柳姑娘……已经……”覃儿说着几乎是哭腔。
“不可能!”冷溯安颤抖地伸出双手,探到对方鼻息之前,她没有了呼吸。
她死了?彻底终究生命了?
他不信,不信,不信!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其实像云心懿的状况,命悬一线,气若游丝,先前就随时随地可能真的死去,只不过他没做好这种心里准备,完全没有,他不接受,拒绝相信。
他想抱住她,抱紧她,可是手都已抖得不行了,等提真气压住,才能稍微稳定些,终于抱紧她,可她真的毫无反应,身体是冷的。
他轻轻呼唤她的名字,她的心跳应该也停歇。
与之前不同,之前她尽管毫无反应,那时至少呼吸和心跳还没有停歇,只是昏迷不醒,所以她算是还活着,哪怕是个活死人,如今应该是真真切切死了。
冷溯安依旧拒绝相信!他失去了理智般抱紧她,动摇她的身躯,呼唤她的名字,“拂香!拂香……”
丁凡在旁瞧得心中都辛酸与不忍了,见他这样的状况也有些担忧,上前低声道:“五爷,你冷静些。”
冷溯安猝然回头,瞪着他,“怎么回事,她怎么变成这样的?”
“我们也不清楚,之前覃儿守在旁边照顾……”
冷溯安的目光立即扫向了覃儿,覃儿几乎吓得一哆嗦,那目光太利了,只怕旁边的侍卫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她一个宫女丫头。
她赶紧说:“半夜姑娘忽然有了动静,奴婢守在身边,听到了就赶……赶紧照看………姑娘似乎还说了一句梦话,奴婢高兴坏了,以为她会醒……醒过来了,谁成想………她、她很快就又晕过去,然后就、就这样了……”
她一番话说得哆哆嗦嗦的,实在也害怕。
冷溯安的眼睛是红的,赤红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