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不知从谁嘴里传出来,孟府大小姐有孕之事愈演愈烈,甚至都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地步了,此番那孟家大小姐的名声算是毁了个彻底。
“说是都寻了大夫去诊断了,真的有孕了,说是去孟府,可还蒙眼诊断,那不是去给孟大小姐诊断是给谁啊,而且那人诊出来的结果当真是有孕的。”茶楼里的百姓说的是有鼻子有眼儿的,只差没说自个儿亲眼瞧见了。
京都是热闹非凡了,可静好苑却是安静一片,谁也没有开口议论主子的是非。
“清秀,你可是好一段日没出现了,这突然出现在书房里,还真是不习惯的很。”孟宜之无奈的瞧着清秀,说来上次自渠城回来之后便是总神出鬼没的,却时不时给自己就丢几张纸条,避免算计。
这次,若不是清秀提前通知了她,怕是真会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了。
“可瞧着大小姐您的神色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京都都炸开了锅,始作俑者的您却是淡定的很。”清秀倒是一脸的放松,与几月前的她大不同,若非是孟宜之熟悉了她的存在,怕真会以为这是谁假扮的。
初时,清秀露出真实的一面,还曾被孟宜之怀疑过。
闻言,孟宜之却是无奈的笑笑,放下手中的医术,将页面掖了个角,做了记号,这才放下,“若说始作俑者可绝对不该是我啊,可既是人家邀请了咱们入局,自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话却是让清秀来了兴致,“怎得,大小姐想到了什么好礼物?”
瞧着清秀眼底闪着耀眼的光辉,却是突然坏心眼儿的不想说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自是好礼相送了。”
“这不是废话?”清秀翻了翻白眼儿,倒是一点都不将孟宜之当作了主子,先前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倒叫孟宜之怀疑,先前这人心中该是有多少的腓腹?
不一会儿,蓝韵便敲门进来,手上拿着一个烫金帖,上面写着清郡王府。
眸光不经意扫到那帖子上的四个字,闪了闪,很快便收起了异样,望向孟宜之,却见对方没有意思惊讶,有些困惑,“你早就知道清郡王府会来人?”
“那么,你要回的礼便在清郡王府?”清秀只觉心脏都不受控制的收缩了下。
孟宜之并未抬头,淡笑不语。
熟悉了孟宜之所有表情的清晰,自是明白这表情代表了什么,可那地方……
虽然不明白,事情如何演变成了今日的模样,可到底是她不能够阻止的了。
用过了午膳,蓝韵伺候着孟宜之准备上榻歇息,蓝心却是进来通传,说是四小姐过来了。
先前杜姨娘的事儿,姐妹之间自然是有了裂痕,只是孟宜之没想到她竟然还会来找自己,倒没有避而不见的意思,索性没有宽衣,便站起身准备出去,却见孟采玉自个儿走了进来。
面上冷冷淡淡,一双秀美的眸子透着显而易见的怨,见着了孟宜之却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似乎初识一般,只是并不友好就是了。
“玉儿见过大姐姐,没想到大姐姐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经历了这番竟然还能够睡得着,真是让玉儿佩服的很,如此看来便是姨娘的逝去也算不上什么了。”孟采玉的冷嘲热讽倒是叫孟宜之刮目相看,看来杜姨娘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竟是一改往日的怯弱,变得有些咄咄逼人起来。
“若非如此,整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才是该有的?”幽静深邃的眸子流过几许并不清冷的光,面上带着一丝清冷的笑意反问道。
过去不觉,可如今瞧着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自巍然不动之态,越看越生气,“难道不该是这样吗?”
“为何呢?”孟宜之挑挑眉头,状似疑惑道。
闻言,孟采玉却是讽刺的笑笑,“毕竟因为你的漠视,害死了一条人命。”
孟宜之原本平静的表情忽然见碎裂,停顿许久,唇角微扬,噙着浅薄笑意,一双乌漆漆的黑眸落在孟采玉身上,一如往常般清澈,眸低流淌着她看不懂的暗涌,似乎带着古井般的幽深森凉。
“可你为何不曾问问你姨娘,就因为她的漠视,害死了我娘的性命?怎么,你姨娘的命就是命,我娘的命就不是?今日你责问我,可我倒要问问你,我们母女哪里对不起你们?”陡然凌厉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决绝,那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更是让人心中一颤。
想来习惯了孟宜之的闻声言语,陡然之间尖锐凌厉,让她有些吃不消,身子竟是止不住的颤抖,在哪压迫般的眸光中,她生出一股想要逃离的欲望。
分明是她的错,可为何说来却是她们的错了?不,她们没有错,姨娘当初不过是明哲保身,可对如今的孟宜之来说,开口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可仅仅是一句话都不愿意帮。
先前能够对她那么好,这一步为何就不能够了呢?
“可我们也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孟采玉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高声辩驳到,或许是因为害怕,惊恐之下,声音尖锐的不像话,似乎能够生生刺破耳膜。
“所以,我只是明哲保身,又何错之有?”用孟采玉的话回答,再好不过。
孟采玉哑口无言,她怎得忘了,大姐姐可是在苏氏手里都能够游刃有余的人,更何况自己呢?怕是修炼多少年都不够的,她是恨,可更多的是无能为力。
直到孟采玉离开许久,清秀这才从里间出来,望着那张还未收起的嘲讽情绪,开了口:“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弟弟是弟弟,孟采玉是孟采玉,自是不能一概而论的,许是太过思念,竟是将寄托放在了孟采玉的身上。
她站在窗边不曾挪动,望着窗外的银装素裹,脑海里回荡了许许多多的回忆,美好的,痛苦的,而最后落在了那一片嫣红的梅花上。
不经一番彻骨寒,怎得梅花扑鼻香?与此时的心境倒是极为相似。
“大小姐,近日您的身子是越发畏寒了,可怎得还吹得了这刺骨的寒风?当真是不懂得爱惜自个儿的身子。”蓝韵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儿取了美人榻上的斗篷给孟宜之披上。
孟宜之这才回过神,方才出神到并未觉得冷,这会儿倒是感觉面上一丝感觉都没了,麻木的很,张嘴呼吸都难受的紧。
待她离了窗边儿,蓝韵赶紧上前将窗子给关上了,这么冷的天儿,这不烧着银丝碳这才不觉得冷,身上穿的也就单薄了些,可谁知孟宜之竟然将窗子给打开了,生生将屋子里的暖气给吹没了,冻得她们是瑟瑟发抖,却也不敢出声。
好容易将手脚都给暖热乎了,余光瞥见清秀拿着她平日里瞧的医术,倒是有些好奇。
“清秀,帮我查个人。”
眨眼间,竟是过去了两月。
孟府也迎来了一件喜事儿,郑氏有孕了,要说最高兴的莫过于老夫人了,自郑氏小时候起,便盼着有一日能够做孟府的主母,只是多年过去,却被展氏给抢了先,如今虽是占着嫡字,可到底是继室,还是由妾提的。
在显贵中,最是看重身份,清白着,便是小门小户的嫡出也是比那高门大户的庶出要看重的,嫡便是嫡,生来就是嫡出,可庶出便是提了正也改不了曾经是庶出的事实。
嫡庶之分,太过分明,可对如今的孟宜之来说,却是最好的依仗。
“恭喜郑姨娘了,往日里郑姨娘为人和善,待人真诚,往后孩子定然也是个好的,只希望弟弟能够早些出来与姐姐见面才好。”孟宜之上前,虽是对着郑姨娘说话,可眸光却是落在了肚皮上。
孟宜之的一句弟弟愉悦了郑氏,能够一举夺男,自是她盼望已久的,只要有了儿子,还怕在府上站不稳脚跟吗?况且姨母承诺了她,只要有了儿子,便让她成为继室,往后可不会是这低贱的姨娘身份。
“大小姐就是会说话,可不定是个儿子呢,其实女儿妾身也很喜欢,若是生的如同大小姐这般伶俐可人,那可真真是妾身的福气了。”郑氏笑着拉着孟宜之的手,坐到了老夫人身边儿。
这话,老夫人却是不同意了,眼皮耷拉下来,嘴角垂下,“说的什么话,那大夫可是说了,你这胎啊定然是个小子准没错的,平日里你也爱吃酸的,又喜动不爱静,怕是会出来个皮猴呐。”说着,嘴角便缓缓勾了起来,似乎已经瞧见了往后的孙子是多么的白嫩可爱。
听了老夫人的话,郑氏笑的更加开怀了,只是心中却是有些发虚,她并不爱吃那些酸食,不过是听说了生男孩儿喜酸,这才叫厨房里多备了些酸食,可她却如何也吃不下去,反倒是那辛辣的吃的不少。
可老人常说,喜辣落下来的是个姑娘,难道……
这个念头将将落下,便被郑氏给按了回去,这胎如何也该是儿子才是,话都说出了口,还能有回收的余地?若真落下来是个女儿,到时候……
似是察觉到了探寻的目光,郑氏低低头,将眸低的情绪尽数掩饰了去,这才抬起头来,瞧着老夫人与众人有说有笑,听着那些奉承话,嘴角的笑靥止不住。
瞧着笑的一脸羞涩的郑氏,孟宜之眸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接着用茶的功夫掩饰了下去。
许久不曾露面的孟长宁今日竟也是来了,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那张棱角分明的,如刀雕斧凿般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余光落在郑氏身上时,眼底的戾芒就瞬间化为了绕指柔。
瞧着这一幕,却是刺痛了孟宜之的眼,展氏,那么温柔美好的女子,却在最美的年华里相遇了最不该付出痴心的人。
“儿子给母亲请安了。”孟长宁上前给老夫人行了个礼,见老夫人点头,这才起身坐到身边的位置上。
“珍儿有了孕是好事儿,你也别就此冷落了她去,往后可是要与你相伴一生的人呐。”老夫人面上带着慈祥的笑意,眸光在两人身上落过来,落过去,是越看越满意。
只是这一幕却是有的人看不过去,首当其冲的便是苏氏了,这么多年她苏氏除去没有主母的身份,什么都有,可如今哪怕中馈在她之手,可主母的位置还是老夫人一句话的事儿。
她如何甘心?谋划了这么多年,怎么就能够止步在这儿?突然视线落在郑氏那平坦的腹部,阴狠的笑从她的嘴角溢出来。
被盯的久了的郑氏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可回头望去却瞧见元氏怔怔的对着自个儿的肚子发呆,下意识的就捂住了自己的腹部,担心元氏随时会冲上来谋害她的孩子一般。
心里恐慌的同时,也对元氏起了杀心,有些事情终一天会清楚明白,可那时候却不该是元氏留下来的时候,只能在萌芽期扼杀。
“儿子明白。”闻见相伴一生的人,孟长宁脑海里只出现了一抹倩影,那个总是带着温和轻柔笑意的女子。
抬头间,瞧见郑氏那双害羞带怯的眸子,不由想起了这段时日两人之间的温柔小意,心中一软,这辈子她都只爱了自己一人,定然不负,却又注定了要辜负。
“过几日便是清郡王府二公子的生辰,你便带着珍儿,大丫头和二丫头出席便可。”竟是丝毫没有给苏氏开口的机会。
如今掌管中馈的人是自己,可如今竟是让郑氏被老爷带着参加宴会,那么自己呢?又是什么样的身份?与当初的展氏又有何区别?
“老夫人,清郡王府的宴会,妹妹过去怕是不方便,孩子月份还小,自是要多注意的,头三个月尤为重要,这去了外边儿,磕磕碰碰了可如何是好?”苏氏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怕是权衡了利弊之后的决定吧。
只是苏氏所言却也并不是不无道理,这些可教老夫人犯难了。
“姨母,我行的,您放心吧。”好不容易的机会,郑氏自是不肯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