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川很费解校长先生为什么要把他们见面的地方安排在这里，他本意是想直接到校长办公室去谈这件事，然而校长则让他开车来了这儿。
这里的装潢充满了粉嫩可爱的质感，甜腻的气味充斥在每一个角落。这是内岛里的一家甜品屋，经营包含冰激凌、蛋糕在内的格式甜品，是小情侣们约会的好地方。每份甜品都细小精致，摆盘考究，并附赠两个小勺子。
每份两个，这是准备让情侣互相喂食。显而易见的是，王小川一定不会这么做，也不准备接受陈彦成对他这么做。
而且校长先生出现在这里，严重破坏了这间甜品屋的气氛。那些本来在这里你侬我侬的姑娘和小伙，在看到校长先生的时候都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即使陈彦成再怎样平易近人，他仍旧是这里的最高长官，没人能忽视他。很多情侣因为承受不了在校长面前谈恋爱的压力，在礼貌地打过招呼之后，迅速结账离开了。
“与这么危险的人物进行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陈彦成似乎没发现气氛的怪异，把蛋糕拉到自己的面前，一边吃一边对王小川说，“首先我们无法确定得到的信息的真实性，其次就算信息是真实的，我们也无法保证对方是不是放长线钓大鱼。”
王小川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校长先生，您就没觉得这里的气氛不大对吗？”
“我感觉到了，但是我心情不好，急需一些甜食，尤其是巧克力的帮助。”陈彦成摇了摇手里的小勺，“而这家店的甜品是岛上最好的，我也没办法。”
“您心情不好是因为我吗？”王小川竟然因为陈彦成的话生出了一些负罪感。
“这是一部分原因。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鲁莽，”陈彦成皱着眉说，“与敌人进行交易之前，你至少应该向我通报这件事。但我心情不好，并不全是因为你，也因为一些个人原因。对了，你方便透露你付出了什么代价才得到这个情报吗？”
一共付出了六十九美金和一整天的时间，帮助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作弊。不仅是我，您的孙女也十分积极的参与其中，她甚至都没看出来我是通过灵魂联通和对方交流的。当然了，她不知道我已经学会“大脑封闭术”这件事，所以联想不到是很正常的。
——以上是实话，但是王小川肯定不会这么说。他只是把这些话在自己的脑袋里面过了一遍，然后对陈彦成微微摇头。
“还是不能说吗？”陈彦成了然。王小川又微微点头。
陈彦成吃完了面前的蛋糕——其实只有很小的一份，很快就能消灭——然后挥挥手叫过服务员：“能再帮我拿一份巧克力蛋糕吗？大份的，谢谢。最好再来一杯热可可，多加糖。小川你就不吃点什么吗？”
“柠檬苏打水，谢谢。”王小川也对着服务员微微点头。
陈彦成很没形象地伸了个懒腰，然后问道：“我想知道，这个‘不能说’是你受到了什么胁迫吗？”
谎言一定有被戳穿的那一天，王小川不是个合格的老千。他沉吟片刻之后说：“我没有受到任何威胁，就是不能说。”
“达成了协议，或者说你在保护他。”陈彦成的目光变得凌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如果您是想说背叛的话，”王小川一耸肩膀，“我确信我没做过这样的事。”
“知情不报就是个合适的罪名。”陈彦成的语气舒缓了下来，目光也变得平和，“但是我相信你不会做出对学校不利的事。你是个好孩子，善良是你优秀的特质之一，我选择信任你。”
“不胜感激之至，”王小川扯了一下嘴角，烂话脱口而出，“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彦成笑了一下，他已经有些能了解王小川的幽默了。
蛋糕和两杯饮料被摆上了桌，王小川捧起苏打水小口地喝着，等着陈彦成的下一个问题。
“你似乎很信任对方。”陈彦成说，“你怎么确信对方会依照你们的约定，提供正确的情报给你？”
“他跟丧钟的主事者不和，这是他说的，当然也可能有假。”王小川依旧选择说实话，“更重要的是，我觉得他不会害我。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他和我很亲密一样。我们能无条件的信任对方。”
陈彦成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我能想象，这个世界上，恐怕再没有比灵魂联通更亲密的关系了。只要愿意，你们甚至能够探知彼此心灵的最深处。但我仍要做最坏的猜测，对方也很有可能是在利用这一点。也许是你能感受到他说的是实话，可他说的是实话，不代表他给的情报是正确的。”
“我们可以印证情报的真假。”王小川说，“就我所知疯人大学的情报网络十分发达，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那么就不可能没有任何痕迹。我们现在知道了结果，逆推解题过程就会轻松很多。”
“但现实不是策略游戏，小川，你没有坐在过这个位子上，你可能不会懂这种感觉。”陈彦成咽下了一口蛋糕，缓缓说，“那些情报人员不仅仅是学校珍贵的资源，更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他们有为了我们的事业去牺牲的觉悟，但那不代表我们拥有将他们送上必死之路的权力。”
王小川了然：“您说的对，如果这是一个陷阱的话，去执行探查任务的执行人员很可能有去无回。我们不能为了有很大概率可能是陷阱的情报，让这些执行人员去送死。但如果对方提供的情报是真的……”
“那我们就会因为我们的犹豫，错过目前为止唯一一次，在与丧钟的对抗中，抢占先手的机会。”陈彦成挠了挠自己的下巴，“这不是个选做题，而是一个必做题。我们必须去探查这个情报的真假，但我们要足够小心。”
“这也是我想说的。”王小川点了点头，“但我更愿意相信这个情报是真的。可能我跟您讨论这种决策相关的事情，有越俎代庖的嫌疑，但我还是希望能引起您足够的重视。这个交易我们没吃亏。”
“所以你付出的代价不大？”陈彦成把端起来的杯子又放下，“这不正常，如果你付出的是很无所谓的代价，那么这个情报的可信度也就下降了不少。”
“对我来说无所谓，对他来说很重要。”王小川解释道，“真的很重要，我能感觉得出来他没在这件事上撒谎。”
“好了，我没什么要问的了。”陈彦成挥了挥手，说，“把车留给我，一会儿我会叫人送我回去，你可以离开了。”
王小川愣了一下：“两个问题。”
陈彦成放下了手里的勺子：“你说。”
“您就没什么再问我的了？”王小川对此很费解，“要知道既然他可以出卖丧钟的情报，那么我也能出卖疯人大学的情报。”
“你是个好孩子，我信任你。”陈彦成笑着回答，“既不愿意说，我不强迫。我也不会将无端的恶意的猜测施加你身。这只会让你离我越来越远，反之则会拉近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对于我们的事业没有太大的归属感，但是你的朋友都在这里，所以你才会为此付出。我也想成为你的朋友。第二个问题。”
“您是不是不会开车？”王小川指着店外车位的方向，“每次和您一起都是我开车，而您也有专职的司机，所以我想……”
“闭嘴，滚。”
王小川心里还是有点小兴奋的，他觉得自己为疯人大学的伟大事业添砖加瓦了——从程度上来看可能是给了好几根钢筋。前提是如果他得到的情报属实的话。他对这点很有信心，他信任彼得，即使彼得是个疯子。毕竟他也好不到哪去，不是吗？
推开公寓的门，王小川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玄关。这其中除了同公寓的张同和与夏天之外，还有埃尔维斯、陈琳琳以及云浪。他们在这里干什么？他们为什么要用这么奇怪的目光看着我？王小川的心里升起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我真没想到，学长您的口味这么独特。”云浪最先开口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再配上那个微妙的表情，搞得王小川很想揍他。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在说什么？”王小川凑到了沙发那里，埃尔维斯给王小川腾了个地方。
“你自己看。”张同和把笔记本转了过来，页面是疯人大学的内部论坛。
王小川心里的预感得到了证实，论坛置顶帖子的题目是：《震惊！校长与英雄学员王小川竟然是这种关系》。这个帖子的热度已经有一万三了。要知道整个内岛一共才有多少人啊？
王小川捂着心口打开这篇有着“UC体”标题的帖子，首先弹出来的就是他和校长坐在那家粉嫩的甜品屋里面的照片，角度刁钻，画面清晰，专业狗仔水平。不用看文字内容王小川就能猜测出这篇帖子是说什么的。发帖人很不出意料的，是那个“传火之星”。
妈的！狗仔都该死！王小川差点砸了电脑，好在他意识到了这台电脑是张同和的，没下得去手。
“小川，你最好给我个解释。”陈琳琳的手搭在了王小川的肩膀上。
对哈，陈彦成是人家爷爷来得。强烈的求生欲望促使王小川转身扒住了陈琳琳的胳膊：“大姐头！我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