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疯人大学内岛，学生将能被邀请到海心楼做客，视作是一种荣誉。据说只有在学生时代表现优异，或者参与过什么重大任务的，才能获此殊荣。
事实上也是如此，对于学生们来说，海心楼是一个神秘的建筑。传说这里密布着无数的炼金法阵，固若金汤，是乌拉诺斯最后一道防线，而坐在办公室里的那个男人，有着不亚于核武器威力的炼金武器的控制权。
这些传闻王小川还未曾接触，但是当他坐在这个华裔老人对面的时候，还是难免感觉到紧张。
他未曾有幸见识校长办公室的真容，陈彦成是在二楼的书房里接待的他，这已经让王小川感到受宠若惊了。
海心楼不但是校长办公的地方，在其任职期间，也将作为他的起居住所。换而言之，这里是陈彦成的“家”。而书房，不是寻常客人可以进来的地方，得是和主人关系特别亲密，或者是被主人特别看重，才会被邀请到书房来。
“那个……”王小川忍受不住这种沉闷的气氛，率先打破了沉默，“黛娜教授不会有事吧？”
就在半个小时前，王小川险些用那种“看不见的线”，绞断了黛娜的脖子。
陈彦成手上的动作一顿，而后把茶汤滤进了杯里，推到了王小川面前：“黛娜不会有事的。事实上，在乌拉诺斯，使用灵术是杀不死人的。包括我在内，任何人都没有这个本事。”
“啊？”王小川没能听懂陈彦成在说什么。
陈彦成一边做了个请茶的手势，一边解释道：“就在我们的脚下，海平面下五十米，有一个巨大的炼金法阵，覆盖着整个疯人大学。它的存在，抑制了神血的活性，让灵术失去了本来的威力。”
“所以，这意味着黛娜教授对我进行的‘测试’是完全安全无害的？”王小川觉得有些荒唐，“好吧，不是我抱怨些什么，是我当时真的以为她会杀了我。”
“我们希望你这样想。”陈彦成笑着说，“更何况我不觉得这个‘测试’是安全无害的，我也很担心它会给你留下心理阴影。心理上的不健康，有时候比生理上的不健康更可怕。”
“真是难得您老也知道这个道理啊。”王小川现在依然很紧张，只是这种紧张和面对黛娜时的那种紧张完全不一样，可这并不妨碍王小川不停地说烂话来排解情绪压力。
“你很特别。”陈彦成也觉得有些尴尬，但是他没准备回避这个话题，“我们不得不用一些非常的手段，例如给你一点小小的刺激。”
“我知道我很特别，我从来就很特别。”王小川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们就真的不怕把我刺激出问题了，然后我逃出乌拉诺斯，多少年后杀回来血洗疯人大学啥的吗？三流玄幻网络小说都有这样的套路，被师门欺压的小白什么的其实是个有主角光环的天才。”
“你是否拥有主角光环我不清楚，但你确实是个天才。”陈彦成饮了口热茶，满足地叹了一声，“我指的不是你的灵术能力，而是你这个人本身。你拥有我教导过的最优秀的孩子们，都有的特质。”
“会吐槽会说烂话吗？”王小川眯起了眼睛，“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吐槽超猛的。”
“不，我想说的是，你很自信。”陈彦成被王小川的话逗笑了，“你生活在一个别人不相信你的环境里，经历过怀疑与自我怀疑，可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这一点，你和你父亲很像。”
“啊，谢天谢地。我真对得起我是我爹的亲生儿子。”王小川也喝了一口茶，没品出是什么滋味来。
说我很自信？屁嘞！老子从到你们这里就慌的要死好嘛？王小川想着。我从中国坐飞机过来的，在你们岛上降落连海关都不需要过，怎么看都不像是正规机场啊，我现在身份不会是黑的吧？或者说你们乌拉诺斯在美国真的就有这么大特权啊？好吓人的！我自信个毛线，听说过装到深处自然信吗？
“你的父亲，是我最出色的学生之一。”陈彦成的语气忽然伤感了起来，“现在你坐的位置，他也曾坐过。和你不同的是，他第一次来海心楼的时候很紧张，甚至被茶烫了嘴。现在你坐在这里，真是让我感慨。时光易逝啊……”
陈彦成的话让王小川感到有些不舒服，他还是想说烂话来的，但终究是克制住了。
“你们疯人大学不是只许进不许出的吗？”王小川说，“如果说，我爹是你们最出色的学生之一，那他又怎么会在中国的大学当老师呢？在我想来，他和你们一起满世界去打小怪兽才是正常的画风。”
“疯人大学的来去其实很自由，”陈彦成摇了摇头，“只要能从疯人大学毕业，你想做什么，完全出自你自己的选择。因为我们不过是抱团取暖的一群痛苦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挣扎着求生而已。”
“嗯……你这么说，很难让我相信。”王小川摇了摇头，“我倒不是怀疑来去自由啥的，毕竟我还有个生前在教书的爹，但是我真的很难想象，你们这些人过得不好。既有疯人大学的文凭，又有灵术这种逆天的能力，一个个妥妥的都市文主角材料，怎么可能过得不好呢？”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陈彦成笑了笑，“在一样的环境长大，也会拥有不一样的人生。更何况，生活从来都不容易，超能力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人都是痛苦的，只是痛苦的方式不一样。”
“哎呀，直接从校长和学生的亲切会面转变成哲学的人生导师了吗？”王小川终于克制不住了，“其实我不想打破这个氛围的，但是校长先生，我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连饭都没吃一口呢，您是不是先放我去食堂？等我回来怎么唠都行。”
“哈哈哈哈哈，真是个有趣的年轻人。”陈彦成拍着手大笑，转身从书架底下的小格子里面拿出一盒糖浆饼干，放到了茶案上，“不好意思，你可能要多留一会儿。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先来点饼干。等咱们说完了话，一起去吃饭也可以。”
“想到您这里一定不常招待客人，我就很担心这盒饼干的保质期。”王小川嘴上说着不要，却是很不客气地打开了饼干盒子，抓了一块填进嘴里。
“你不必担心它过期，这是我的小秘密。”陈彦成也拿了一块饼干在手里，“我的大夫以我年龄大了为由，不许我摄入过多的糖分，这让我很不舒服。所以我一般会避开别人偷偷吃点，你不知道那些人的唠叨有多可怕。可是在这间书房里面，潘多拉都不知道我干了什么。真正的私人空间。”
王小川忽然觉得这个老人有点可爱了。
“说的太远了，咱们把话题拉回来，让我想想……”陈彦成一拍脑门，“啊，对了，咱们要说的是你的灵术的问题。”
“好像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儿。”王小川笑了笑，“我记得黛娜教授说过，绝大部分人都只能掌握一种灵术，所以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这个解释起来很简单，但也挺复杂的。”陈彦成收起了笑容，“根据对你血样的分析，以及我们的测试来看，你也没有超脱出去这个定律。你并没有掌握多种灵术，但是你的灵术有无限可能。”
“等会儿！”王小川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校长先生，请您务必把话说的清楚一点。我不喜欢这种打机锋一样的绕来绕去的表达方式，因为我这个人笨，根本理解不了你在说什么。”
“别着急，我会解释的。”陈彦成盯着王小川的眼睛，“你的灵术，是神血契约会成立以来，首次发现的，未被收录在档案之中的特殊灵术。我们暂定其名为‘夺灵者’。”
“这个灵术，十分强大且危险。”陈彦成见王小川没有反应，加重了语气，“根据我们的观察，它的效果是，在短时间内，‘掠夺’别人的灵术能力供自己使用，而原本持有这个灵术的人，则会暂时失去施展这种灵术的能力。也就是说，你可以使用任何一种灵术。”
“哇哦！Cool！”王小川皱着眉说，“所以说，我现在是降世神通？地水风火任我学了？”
“你的常识太薄弱，不过这不怪你，让我来解释一下，你究竟处在一种怎样的危险之中。”陈彦成轻轻摇了摇头，“灵术既是我们天赋的能力，也是伴随着我们的诅咒。任何灵术都会给身体带来负担，威力越大的灵术，对施展者造成的伤害也就越大。”
“你是说我会死的很早？”王小川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忘了说烂话。
“你可以这么理解。”陈彦成语重心长地说，“有些灵术士极具破坏性的，你负担不起。例如灵术‘精神溃爆’，施展者一生只能够使用一次，然后就挂了。还有‘地狱灰烬’，这个灵术能制造出大范围的高温无氧的环境，以施术者自身为圆心扩散，施术者无法免疫术的效果。现在你明白问题的所在了吗？你不会控制你的力量，这才是最危险的。”
王小川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他真的有点害怕了。在这里，灵术被炼金法阵压制着，他倒是不虞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一枚核弹，但是离开乌拉诺斯呢？走在街上对面过来个神血族裔，恰好是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王小川觉得自己能活到今天还真是命大。
“所以你现在应该学会的是，操纵自己的力量。”陈彦成沉声道，“等你可以完全控制你自己了，你才不会对你自己和周围的人造成伤害。”
王小川也没了说烂话的心思，讷讷地点了点头。
“另外，”陈彦成说，“你的灵术，保密等级被提到了A+级，我希望你能守住自己的秘密。这个世界并不太平，有心的人可以利用你做很多事情。”
“我明白。”王小川难得正经了一回，“我也不是个傻子，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是我现在有点不切实的感觉，让我怀疑我是不是真的疯了。”
“那么现在就让咱们把实感找回来吧。”陈彦成笑着站起了身，“你会开车吗？我想，应该去吃点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