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带着王小川进入的这个区域，在王小川手机的地图上，是一片标着红色阴影的地方。不但意味着王小川没有权限进入，更意味着王小川进入这里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但既然扬在前面带路，王小川也就放下了心。
电梯一路向下，略微失重的感觉让王小川很不适应。电梯所在的建筑本就只有一层，他们前行的每一米，都是在向着地下进发。略微失重的感觉让王小川很不舒服，微微有了晕车的感觉。
就在他刚刚适应这过于迅速的下降速度时，电梯却猛然减速，继而打开了门。可见设计这个电梯的人，完全没考虑过舒适度一类的事情，或者他们认为神血族裔的身体比较禁得起他们的折腾。
“看看吧，头上的那座穹顶，距离海平面有五十米。”扬微笑着对王小川说，“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我们的先辈们花了数十年的时间在这上面。”
这是一座恢宏的大厅，人来人往交流如织，每个人都处在十分忙碌的状态。这里让王小川联想到《哈利·波特》里的霍格沃兹，各种能刷新一个人三观的东西拥挤在这里。
炼金符文明灭闪烁，小型自律机械在人们的头顶上飞过，似虚似实的光路在大厅里交织。不过最能吸引人的东西，在大厅的正中央。
王小川觉得那应该是一个被附了魔的雕塑，是一个残缺神杖的模样。数以万计凝聚着奥术光辉的符文球，绕着神杖顶端的紫色晶石上下飞舞，令人眼花缭乱，互相之间却从不发生碰撞，而是沿着预定的轨道精密的运行。
之所以王小川会觉得它是雕塑，主要原因在于它太大了，即使能看出它是被从中折断的模样，剩余的部分仍有四米的高度。如果它真的是一个切实能够被使用的炼金武器的话，那么它的主人应该是一个身材伟岸的巨人，就像希腊神话中传说的十二泰坦神。
猛然间王小川想到了什么。如果说眼前这个残缺的神杖确实是一件武器呢？他曾在作战部长格雷教授组织的幻境中，亲眼目睹奥丁的神威。那顶天立地的巨人和足下能踏出火焰的八足骏马，确实需要这种规格的武器。
“这里平时其实不是这样，正常来讲，应该很安静很安静。”扬指着面前这匆忙的景象，“因为出现了一点小事故，才让技术部全体工程师全都回来加班了。”
“小事故？”王小川皱起了眉头。
“你好，扬·杜兰德教授，你好，一年级生王小川。”王小川的疑问没有被解答。一个淡蓝色的全息投影突兀的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王小川对这个柔和却冷淡的声音并不陌生，潘多拉，学校的人工智能，一个拥有自我意识和独立人格的AI。他从未想过潘多拉拥有一个拟人的形象，可当潘多拉的投影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王小川也没有感到特别惊讶。疯人大学的技术领先外界太多了，王小川已经到了见怪不怪的地步，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好像‘蓝皇后’。”
“你并不是这样说的第一个人，王小川同学。”潘多拉的虚拟投影笑着回话，“我和保护伞公司红皇后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她存在于一个虚构的故事里，而我是在现实世界中存在的。用你习惯的话来说，她比我低一个次元。”
“哟，今天你的幸运色是蓝色吗？潘多拉。”扬十分熟络地与潘多拉打着招呼。
“幸运色？”王小川有些摸不着头脑。
“杜兰德教授，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也就不存在‘幸运色’的说法。”潘多拉解释道，“您应该知道，我投影的颜色，由投影灯的颜色决定。今天技术部将我的投影灯调整为了蓝色，我可以根据您的意愿改变，这无伤大雅。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变成彩色乃至炫光的。”
“够了。”王小川打断了这个对话，“教授，你知道吗？你让我感到恐惧。”
扬侧过头看着王小川：“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就在不久前你告诉我，今天被埋葬的三个人里，有一个是我的师兄，你的学生。”王小川望着扬的眼睛，“可现在你竟然有心思和人工智能开玩笑——你对她说话的时候真的是笑着的。你就不感到悲痛吗？”
“那我应该怎么办？”扬笑了一声，“痛哭流涕？痛不欲生？手扶着棺木回首往昔，然后去餐厅里喝个伶仃大醉吗？你以为我的学生走在我前面，我会感受不到痛苦吗？我不是个冷血动物，我在战场上杀人如麻，不意味着我是个嗜杀成性的屠夫；我没有为我的学生落泪，不代表我不为了他的离去而感到痛苦。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重要，我带你来这里，是为了拯救一个活着的人。”
“那你拯救吧，我就在这里。”王小川一耸肩膀，“你说要带我看看我们到底是为何而战，我还没看到。”
“好吧，让我们进入正题。你知道，神血族裔是怎么来的吗？”扬问道。
“按照你们告诉我们的说法，神血族裔是那些外星来客，对地球原生智慧物种进行生物实验和改造之后的产物。”王小川用有气无力的音调说，“在诸神陨落之后，神血族裔为了生存抱团取暖，亚洲有青龙会，欧洲有十三个古老家族组建的神血契约同盟会。疯人大学则是两者联合建造的。”
“你没怀疑过这个说法吗？”扬继续问道。
“我怀疑过，不止一次怀疑过。”王小川眯起了眼睛，“因为按照书上写的，在经历了盘古意志爆发之后，诸神被迫躲避到亚空间中生存，那么，文明突然中断的神血族裔在还不能掌握‘神明文字’的时代，靠着口耳相传，是不可能把这段历史完整传承下来的。”
“能够独立思考，有自己的见解，王小川，我真是越来越觉得你像你的父亲了。”扬赞叹了一句。
王小川则不同意扬的看法：“他是他，我是我。”
“OK！OK！OK！”扬举手投降，“我错了，我不应该拿你跟他作比较，你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咱们说回原本的话题，我们之所以敢把这些话告诉学生们，是因为，在漫长的岁月里，我们的先辈们不断地追寻自身的起源，终于，找到了切实的证据。”
扬伸手指向了那个折断的神杖：“看见了吗？它，这个神杖，就是潘多拉。”
王小川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得一声响：“你说什么？”
扬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个残缺的古神武器，就是潘多拉本身。那个为你们的校园生活提供无数便利，负责着整个学校百分之九十以上设备运行安全的潘多拉，本体就是这个残缺的古神武器。”
看着王小川目瞪口呆的样子，扬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她是一件武器其实不够确切，这个东西的本质实际上是那艘难船的一个数据中传命令节点。换句话说，你现在看到的，是那艘装载着外来者的难民船的方向盘。”
王小川好半天没能回过神儿来，讷讷地问道：“你们告诉我们的历史，都是从潘多拉的口中得知的？”
“你这个表述不够准确，不过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扬微微点头，“距今大概三百年前，我们的先辈们破译了潘多拉的密码，将原本残缺的历史彻底补全，还原了真相。在那之前，我们虽然和盘古的意志碎片以及古神作战，但我们一直过的浑浑噩噩，直到潘多拉被完全破译，我们才拥有了明确的目标。”
“那这个目标是什么？”王小川屏住了呼吸。
扬的嘴角勾起笑意，又很快收敛。他正色道：“王小川，你知道乌拉诺斯吗？我说的不是这个地名，而是作为一个人，或者说，古神的名字。”
“我知道。”王小川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乌拉诺斯。当初他费尽心力意图接触这个世界的“真相”，漫长征程的起点，就是世界各国的神话史。古希腊神话那样辉煌的故事，王小川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乌拉诺斯是希腊神话中的天空之神，掌管着天空永恒的权柄。他从盖亚的指端诞生，既是盖亚的儿子，也是盖亚的丈夫。乌拉诺斯是天，盖亚是地，天与地的结合，才诞生出生命。他是十二提坦神、独眼巨人与百臂巨人的父亲。是整个希腊神话中除盖亚以外最古老的神明。
刚诞生的乌拉诺斯，依偎在盖亚的怀中，天空的每一个部分都与大地相连，大地的每一个部分也都与天空不可分隔。乌拉诺斯爱极了盖亚，同时也极其贪婪，他贪恋，他是世间最高权柄的掌握者，并不想与自己的子嗣分享这份荣光，于是蛮横的阻止自己的子女出生，将他们囚禁在了盖亚的体内。
最终盖亚无法忍受了，她说：“听我说，你们的父亲侮辱我们，他让我们忍受他的可怕力量，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你们应该起来反抗你们的父亲。”
盖亚所有的孩子都瑟瑟发抖，只有她最小的儿子克洛诺斯答应帮助母亲推翻父亲。于是盖亚给了克洛诺斯一把刀，让乌拉诺斯在发泄他的淫威时，被割断了阳的象征，自此上升为天，它既是天，也被天囚禁。
“这和我们要说的，有什么关系。”王小川皱褶眉头问。
扬轻轻叹了口气，望向神杖的方向：“这是个，十分漫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