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视现象，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既视感，一种突然感到自己“曾于某处亲历过正在经历的事情”的错觉。这种现象也被称为海马效应。
很多人将这种效应理解为灵异现象，实际上并非如此。这种现象有合理的科学依据可以解释。
有研究称，这种现象是人大脑的记忆系统发生某种小错误时的表现，是对人接受的潜意识的重新整合，造成了这种熟悉的错觉。另外，大脑也会对回忆进行加工，在遇到相似的场景时，会感觉自己曾来过这个地方、曾见过这样的景象、曾做过这样的事情。
大约三分之二的人，都在不同程度上体会过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必将之与神秘力量或前世今生联系在一起。
通常，既视感会在人的注意力转移之后很快消失，或者是经过适当的休息也会消失。但是这一次，王小川对这个画面的熟悉感却越来越强，已经超过了既视感的范畴——他找回了一段被他遗忘的回忆。
记忆确实不是什么可靠的东西，但是王小川很确定这段异常清晰的记忆，确实是他所经历过的。只是这种经历的方式有些特别，是在梦里。大概就是在他比这具身体的主人稍微小那么一点点的时候，曾经经历过一个与他这一日所经历的内容一模一样的梦境。
这让王小川更加惊疑不定。通常来讲，如果不是在醒来之后，及时地记录下来，梦见的东西很快就会被遗忘。它不应该被还原得如此清晰确切，乃至于使王小川回忆起了每一句对话。而这种切实的，充满细节的，富有逻辑的梦境本身就极其罕见，更遑论看到未来的景象了。
这让王小川恍惚觉得这一次幻境是真的是让他穿梭时空回到了许多年前，附身到了童年的时代的彼得身上，然后他又将这份记忆通过梦境的形式，投影到了现在也是个幼童的王小川的脑海里。
要不然王小川实在是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解释。
在王小川思绪纷乱的时候，他忽然就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一个他熟悉的语调开始代替他说话：“是啊，我说过啊，我要带你逃出去。”
原来彼得小时候说话就是这个腔调了，王小川腹诽，那种贱贱的带点欠揍的感觉。应该说不愧是他王小川的兄弟吗？
哎？不对啊！自己怎么就接受了兄弟这个设定了？彼得比他大一岁，王小川是不肯接受自己是克隆人这个说法的，而彼得还管他叫哥哥，这让王小川感到很困惑，怎么在这个幻境里面，他自然而然地在心里承认了，彼得和他是兄弟呢？
听到彼得的答复，伊芙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总有一天我会看见的，就像你能看见你自己一样，我也能看见你。”
彼得将自己的手轻轻从拘束衣中抽出来，攥住了伊芙的手腕：“你会看见的。我不但要让你看见我，还要让你看见外面的世界，有阳光、有花草、有兔子、狗和猫。它们不会再是别人说的，而是真实的。”
伊芙枕在了彼得的手臂上，说：“你不许骗我。”
“我不会骗你。”彼得轻松地从拘束衣中挣脱了出来，将头笼丢掉了一边。他做直了身子，抚摸着伊芙的头发：“我永远都不会骗你的，你是我的公主。”
“那你就是我的王子了。”伊芙笑着说，“我们会住在一个高高的城堡里，就像故事的结尾一样，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我们还要养好多好多的孩子，让他们陪着我们一起玩。”
“你知道怎么生孩子吗？”彼得问。
“我不知道。”伊芙微微摇头，“但是我可以学。这个世界上总会有教人生小孩的地方。”
王小川有些崩溃了，这种童真的对话是要闹哪样啊？这剧情是什么展开啊？他现在思维越来越混乱了，所有的东西都无法连接在一起，这些东西在他的闹来里面几乎快要炸裂开来。
然而他现在用的这个脑子是彼得的，他连炸的资格都没有。即使他再怎么挣扎，也没法摆脱掉这个严密的幻境的拘束。
而唯一能让王小川感到一点点——就那么特别小的一点——欣慰的是，这个幻境终于开始快进了。他看到彼得被疯人大学的研究员们从一个实验室拉到另一个实验室，那些研究员对这个孩子做的事情完全可以用惨无人道来形容。
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被移植到他的身体里，过一段时间之后再被拆出来。他浑身上下几乎没有没被开过刀的地方，弗兰肯斯坦也没有这么惨烈。而更让王小川感到心惊的是，这个孩子对着一切似乎都已经麻木了。在他的眼里看不到愤怒的火焰，只有麻木的淡然。
王小川也在观察中了解到了“一号”这个词的含义——没有任何引申义，编号零一，仅此而已。在这里彼得没有名字，所有的实验品都没有名字，一号这个坚硬的词汇，牢牢地桎梏住了这个年幼的男孩，这比拘束衣要可怕得多。
那些冷冰冰的仪器和躲藏在口罩后面的冷冰冰的脸，让王小川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对他们来说，彼得不过是一个实验品，对于彼得来说，这些人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王小川也因此开始质疑这个幻境的真实性，毕竟除了能够切实的感受到彼得情绪的那几次幻境以外，那些看似是千百年前图景的幻境无法被证实真伪。如果那是刻意编造的，这里也可以是虚假的。
毕竟王小川实在是想不通，有什么能够让疯人大学，如此丧心病狂的对待这么年幼的一群孩子。
对，一群。除了彼得和伊芙以外，仅王小川观察到的，就至少有五十人。他看到的最高的一个编号是一百九十七，如果一个孩子对应着一个编号的话，那么事情可能比他看到的恐怖得多。
王小川打心眼里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但是他的潜意识里已经相信了这里的一切是切实发生过的。不全是因为他回忆起了同年所经历的奇怪的梦，更是因为一个词——“造神计划”。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能在这里印证，如果说这些孩子都是人造神的备选，那么王小川所见的就符合逻辑。
偶尔也能在实验室或者是公共空间遇到别的孩子。他们中间大的看起来已经十七八，小的也不过跟彼得一样的年纪，没有人与彼得交流，他们中间似乎有着自己的小圈子，甚至包括伊芙，也不会在众人面前与彼得交谈。
而没到到深夜的时候伊芙总会来到彼得的房间，彼得也会在那时打开自己的拘束衣，牵着她的手来到走廊上，到处闲逛。
这不合逻辑，以王小川所知的疯人大学设施安保严密程度来说，这种一看就知道机密等级特别高的地方，即使看不到摄像头，也应该有针孔摄像头密布在各个角落里，监视着这个设施内一切的响动。而彼得带着伊芙在这个庞大的地下工事内游荡，却从未撞见过任何人，似乎这个世界在那一小段时间里面，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打扰到他们。
而且王小川也发现，他们并非是在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在尽力探索着这个地下工事的结构。即使有些地方无法进入，他们仍会仔细地和周围的环境对照，并商讨这里是出口的可能性。
要知道这不过是两个非常小的孩子！王小川对他们的行动力和智商都感到由衷的佩服，他们两个连字都没有认全，就已经在强行记忆一幅立体的建筑结构图了。
很难想象这两个孩子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又是经受过怎样的痛苦，在如此提前地成长到这一步的——即使他们都已经是在幼时就觉醒的血裔，智商远高于同龄的普通人，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也足以令人惊叹了。
同时也很让人心疼。
终于，在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夜晚之后，彼得攥紧了伊芙的手，艰难地在自己的头顶上画了一个圈——灵术·黑空。
这个几乎是彼得的招牌的空间系灵术，突破了压制神血活性的炼金法阵的限制，在这个封闭的世界里打开了一条通道，让外面的光漏了进来。
黑空确实强大，但是他的持有者首先要知道自己将去往哪里，才能准确地打开一条通路。从彼得和那些研究员们的只言片语之中，王小川差不多能够理解，似乎是从彼得有记忆以来，就一直生活在这座地下工事当中，如果不是因为伊芙，他甚至不知道还有外面的世界存在。
生命最原初的，对于自由的向往催促着他逃离，逃离这个带给他无尽痛苦的地方——也是给予他生命的地方。
王小川听到了无数人争吵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就在他的脑海里。或者说是在彼得的脑海里。他们中间有些人是神族的眷民，有些是屠神的勇士，有些是非人类的神秘侧智慧生物，有些甚至是下位真神。他们都在欢呼雀跃，并互相咒骂咬牙切齿。
就像是一个蹩脚的艺术家，将无数互不相溶的液体混杂在了一个玻璃瓶子里并将它死死地封紧。让这个瓶子看起来象是个整体，内里却从没能有一刻停止碾压。
漫天的星辰闪烁，王小川从未看过这样的天空。密密麻麻数不清楚的星在无月的夜里铺满了天空，就像是在天上有人踹翻了承装星星的坛子，让它们沿着银河这条沟壑迸溅，洒满了整片天空。
彼得第一次嗅到了自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