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尽量,而是要全力而为。”彼得皱着眉头说,“探究真相,对你我而言都非常重要,这不是一句玩笑话。”
王小川苦笑了一声:“说真的,彼得,如果你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离间我和学校的话,我必须告诉你,你做得非常成功。虽然我很认同学校所追求的理想,并钦佩那些英雄们为这个理想所做的一切——那是非有崇高的牺牲精神不可为的事业——然而我现在已经不太信任疯人大学了,我也不能肯定,学校是不是仍旧信任我。”
“这话从何说起?”彼得一耸肩膀,“我现在服务于丧钟是迫不得已,但是疯人大学并没有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吧?我不得不承认,对于你和学校之间的关系,我有一点龌龊的小想法,但是我从没有主观故意地去破坏过它。如果你们之间有了什么罅隙,那完全是你们自己的问题。”
王小川稍微思索了一下,然后问:“你真的一直生活在美国吗?”
彼得点点头:“如果不算出任务或旅游的话,我确实一直生活在美国。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呢?”
,说,“‘罅隙’这种比较生僻的词,你都能说得如此顺畅,实在是让我佩服。”
“我们讨论的是这个问题吗?你的关注点实在是……让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彼得很难说自己已经习惯了王小川的思维方式,每次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摸清王小川套路的时候,王小川却总是跳出套路。猝不及防。
王小川立刻换上了“黑人问号。jpg”表情:“首先,我这次不算是不请自来,你的病症让你向我发出了邀请,如果这是在我掌握,粗浅的控制精神能量的方法以前,我会毫无反抗能力的,被你拉进你的记忆里。其次,当你从那段记忆中脱离出来的时候,是你摆下了桌椅,对我进行挽留。我一直以为,我们只不过是漫无目的地闲谈而已,你现在却说,我应该有话对你说……那么好,你想听什么?”
彼得的拳头在桌面上攥住,又舒展开,然后长呼出一口气:“我错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挽留你,现在我要送客了,能请你离开吗?”
“不能。”王小川拼命摇头,“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你已经把我聊天的兴致勾起来了,那你就不能再随意地把我推出去。作为图书馆的主人,你要对你的客人负责。”
虽然是在意识世界里,彼得仍然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他眯起眼睛看着王小川,说:“你是怎么无耻到这种地步的?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
“我觉得这个东西很可能是天生的。”王小川微笑着一摊手,“天不生我王小川,贱道万古如长夜。”
“如果我不知道,你说得是下贱的贱,我可能会为你这句话的文采以及气势所折服。”彼得晃了晃脑袋,“自大、张狂,但是霸气,像极了那些大反派的台词。”
“不要误会,”王小川赶紧解释,“这不是我原创的句子,我也没有抄袭的习惯。这就是个哏,化用,懂吗?”
彼得对着王小川微微一笑:“再见吧,哥哥。”
在王小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图书馆的大门轰然关闭,而王小川则被排斥在了图书馆外。
“切……真是无趣的人啊。”
张开眼,王小川就看到一枚镜头横在自己的面前。他把头偏过去,发现拿着相机的是小纽曼·安伯利尔。
“Wait,what_are_you_doing?”王小川拍落了小纽曼的相机,问道,“还有,你怎么在这?”
“我只是对于有人能够坐在这么不舒服的椅子上睡着感到好奇,”小纽曼收起了相机,“这没什么不是吗?只是给你的睡相拍了几张照片而已。而且我要强调一下,这里是风联社的活动室,我本人也是风联社的一员。”
“给我删掉。”王小川伸出手去要小纽曼的相机,“你这是在侵犯我的肖像权。”
“人在一般公共场合没有肖像权,不然的话,那些狗仔早都被搞死了。”小纽曼晃晃自己的相机,“更何况,这部相机智能联网,有WiFi的地方,它就会上传照片,你现在的睡相已经存到我的云盘里了。你删掉相机上的东西有什么用?”
“你什么时候觉醒了这么恶劣的爱好?”王小川皱着眉说,“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一个臭屁的豪门公子,天老大,你老二那种。拍我的睡相对你来说有什么实际意义吗?”
“没有,但是我觉得有趣。”小纽曼纠正道,“首先,我不是什么臭屁的豪门公子。其次,我和你接触的不多,你对我的评价都来自于你的刻板印象。再次,人文摄影是我新觉醒的爱好,我没有必要对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报备我自己都干些什么或者我喜欢干什么。”
“夏天,你说得对,有些人确实是那么惹人讨厌。”王小川转头对夏天说,“你经常和你表弟接触吗?我是说你以前,在他来到这个学校以前。你是怎么忍受这么一个熊孩子的?”
“不难,大多数时候无视掉就好了。”夏天说,“而且我觉得你和他可以成为朋友,毕竟你们有相同的特质,应该能聊得来。”
“我怎么不知道我跟这种熊孩子有什么相同的特质?”王小川疑惑道,“什么特质?”
“比如惹人烦。”张同和做出了解释。
“我怎么觉得你在指桑骂槐呢?”王小川有些不乐意了,他怎么就成熊孩子了?
“那你就别逼着我指桑骂桑好吗?”张同和十分不客气地说,“说实话,你就是一个放大版的熊孩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是小纽曼的进阶版本——说小纽曼是你的弱化版也行。总而言之,你真的烦起人来,有十五个小纽曼的战斗力。”
“你们怎么能把我和这种没脑子的家伙相提并论?”小纽曼对于大家的评论感到十分不满,“我承认,我有的时候会自负一点,但我没有精神病好吗?”
“你不是人造革,你是真的皮呀。但是我要告诉你啊,小纽曼同学,皮一下可以,皮几万不行。”王小川骤然起身,趁着小纽曼不注意,单手环住他的腰,手上用力,直接把他从窗口扔了出去。这里是三楼,以小纽曼的身体素质和他掌握的灵术,完全可以做到无伤落地。王小川这算是树立一下自己作为学长的威严。
把小纽曼扔出去,再关上窗,挡住小纽曼在楼下谩骂的声音,王小川掸了掸手伸了个懒腰:“大姐头呢?”
“亏你还能想到琳琳姐。”雪丽推了下眼镜,扭过头去不搭理王小川。钉子冷笑一声,在手机上划了几下,然后递到了王小川手里。
是校内论坛,仍旧是传火之星发的贴在八卦区热度第一。标题是:“乌拉诺斯小公主人工湖掩泣,或为情场失意?”
文章写得是什么,王小川没有仔细看。他看得清清楚楚的是这篇帖子的配图,陈琳琳一个人坐在山顶的人工湖旁边,半捂着脸,眼角有泪水留下来。
得了!王小川只觉得一口气郁在胸口。他明白为什么,大家对他都是这个态度了。自己一不小心做了个大死啊……也是,谁叫自己口不择言去揭别人的伤疤呢?
陈琳琳的父母牺牲的时候,她刚出生没有多久,所以可以肯定的是,在陈琳琳的记忆里,搜索不到的这两个在她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她自小就这么长大,很可能早已习惯,但这种习惯是她自己的坚强,不是别人去戳她伤口的理由。
陈琳琳永远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她说话时常以“老娘”自称,行事雷厉风行,果断勇敢,似乎无所畏惧。有时候王小川都会恍惚忘了,这也是一个处在生命中最美好年纪的姑娘。毕竟她是大姐头,是组长,甚至还是王小川的姐姐,王小川从没见过陈琳琳软弱哀怨的模样。似乎这样的词跟她应该是不沾边儿的。
但是谁的心底都有一块柔软,王小川问出那样的话,可能真的是伤到了这位少女的心。
踟蹰片刻,王小川把手机丢给了钉子,甩开脚步就奔向了停车场,正在爬楼梯的小纽曼在转角,猝不及防得被王小川撞了个跟头,径直滚下了楼梯。而从小纽曼身边飞速跑过的王小川,只来得及扔下一句“不好意思”,就消失在了小纽曼的视野里。
小纽曼揉着自己的脑袋,朝着楼梯口竖了个中指,骂了句自以为恶毒的脏话:“没受过良好教育的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