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厌,你还好吗?”
身后传来叶千誉的声音,舒无厌埋首在膝盖上用衣服蹭掉眼泪,只是抬头时那双眼睛已经红肿,想说没事只怕都没人相信。叶千誉也一同坐在石桥地上,与舒无厌肩并肩看着桥栏底下的睡莲,此时正是睡莲的盛花季节,朵朵娇艳。
“对不起四公子,刚才唐突了。”舒无厌垂下眼睑,慢慢平复了心情,“如果触犯了府规,我愿意受罚。”说到府规,上次闯了祸口口声声说要把府规认真看一次,结果当她决定要离开时却还没看完。
“无碍,不是什么大事。”叶千誉目光看向舒无厌,却没有笑意:“只是我从没见你哭过,哪怕你被如玉掴掌,闯了禁地挨了板子,或是掉入绣鲤塘中差点丧了命,都不曾见你掉一滴眼泪。”
“……”
是啊,她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从不曾轻易掉泪,除了叶千竟外,就没有人跟事能让她掉一滴眼泪。
叶千竟,你真是好厉害。
“所以,你刚才在慧诚院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哭了?”叶千誉问的小心翼翼,但问完却又马上后悔,“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勉强,我只是好奇而已,你不一定非要告诉我。”
差点忘了他是在赵思引亲了叶千竟后才出现,舒无厌松了口气,有些庆幸叶千誉没发现。怎么说她也是叶千誉的丫鬟,身边的丫鬟喜欢其他主子,再加上她现在是双重间谍,这种复杂又考验忠诚度的事情实在解释不清楚。
“其实就是沙子迷了眼。”舒无厌缓了几秒,说出了连她自己都不信的借口,“正好……正好我找到了老家的东西。”舒无厌就势掏出怀里的东西,扯着皮绳亮出青金石吊坠:“就是这个,是我爹送的礼物,已经掉了很久。这次正好在后院那儿发现了,我也不知道五公子他们正好也在,一时太想家又加上被沙子迷眼,于是就哭了。”
“原来如此。”叶千誉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目光移到青金石吊坠上,“这个吊坠很好看,做工精致石头也打磨的很光滑,只是看起来不像是大易匠人的手艺。”
“是啊,是我老家的工匠做的,是个高人。”舒无厌将吊坠收回怀中,不想再编造谎言下去,“四公子,我没事了,我们回明净小筑吧?”
“好。”
叶千誉起身扶起舒无厌,两人一前一后的回了明净小筑。
当天夜里,舒无厌便揣着吊坠与叶千竟送给自己的头花,抹黑离开了迟玉院,她要去柴房试一试。也许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但就像戒心大师说的那样,因果道理循环不变,既然舒无厌能从柴房穿越过来,那么一定也能从柴房穿越回去。
舒无厌小心翼翼的躲开了夜里巡逻的护院,来到了她当初在顾妈妈手下干粗使活的天勤苑。虽说每苑每房都有一个小柴房,但是天勤苑的柴房却是最大的,当初舒无厌第一次穿越的掉落点也是这里。这个时辰,天勤苑的下人都差不多休息了,今晚没有被罚干活的新人,柴房里也没人被罚关禁闭,舒无厌轻而易举的就推开了柴房门。
柴房里一片漆黑,舒无厌关好门吹亮火折子点绕随身带来的蜡烛,来到了一堆草垛前坐下。
就是这里,那晚她在桑拿房睡着后醒来的就在这个位置。确认完毕,舒无厌掏出青金石吊坠挂在脖间,然后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五分钟过去,舒无厌睁开眼睛什么也没发生,心想难道是自己睡得不够久?于是她继续阖上双眼,快一刻钟后又摸到了底下的干草,一睁开还是在叶府柴房里。
“难道不是睡觉?”舒无厌抓起胸口的吊坠与它对话起来:“你是不是有咒语啊?还是有固定的姿势?像这样?”边说着她边站起身摆出动漫里主人公变身前的姿势:“青金石威力,穿越吧!”
话音一落,四周静悄悄的仍是什么都没有产生变化,那一瞬间舒无厌觉得自己仿佛像个智障。
她僵在原地十秒左右,接着眨了眨眼睛站直身体又换了姿势喊道:“般若波罗密!”
“芝麻开门!”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天灵灵地灵灵,青金石快显灵!”
“青金石,赐予我力量吧!”
“出来吧青金石,就决定是你了!”
……
到底是哪里不对啊?舒无厌瘫在草垛上,她连学阿拉丁神灯里擦灯的方式都擦了好几回,可最后人却依旧稳稳当当的立在柴房里。等等,舒无厌突然灵光一闪,会不会跟时间也有关系?比如日子跟时辰一定要在特定的时候,才能发生时空扭曲之类的……
舒无厌回忆起自己参加高考是在阳历的六月上旬,隔了大概快十几天才去的桑拿房,但那时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节日啊?
头痛!莫非是跟时辰有关?她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努力计算着自己蒸桑拿是在什么时辰。几分钟过去,她从吃饭出门逛街算到最后,确定是晚上九点左右,也就是亥时!
她刚才隐隐在窗外听到三更声响,看来今天是错过了,舒无厌决定明天再来试试。
收好青金石吊坠,舒无厌又从天勤苑溜了出去。穿过无人的游廊,走了段甬道钻过门洞来到千石池时,她的步子却变的缓慢起来。
也不知道叶千竟下午看见她躲在叶千誉怀里会不会生气?他接受赵思引了吗?现在睡了吗?有没有想她?
一连串问题袭来,舒无厌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朝着假山堆方向而去。此时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一半,黑暗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舒无厌在毫无防备下被那只手拽到了假山堆里,接着撞到一个温热的怀中,熟悉的气息夹杂着酒气从头顶上方传来。
“五公子?”舒无厌后退了两步压低了嗓音,幽深的月光倾泻而来,她抬头看去确实是叶千竟。
叶千竟又喝醉了……他低头醉眼朦胧的看向眼前人,脚步还有些不稳便用背脊靠着假山。
“无厌,回慧诚院吧……”叶千竟半醉半醒看着眼前的人,眯着眼睛不知说的醉话还是假话:“让水芸去顶替你,你回慧诚院……不要再呆在叶千誉身边了……”
“不行。”舒无厌想也没想便一口回绝,季水芸不止是叶千竟的丫鬟,曾经还是二夫人的丫鬟。如果让季水芸代替了她,那叶千誉身边岂不是没一个可信的人了?至少在她离开大易之前,是没办法不守信用退出‘叶千誉地下保护协会’,虽说她很想回慧诚院,但这是原则问题不能违背。
“为什么?”叶千竟好似一下清醒,站直身子抓住了舒无厌的双肩,十指骤然用力:“为什么不行?……难道你真的有二心了?”
“不是!”舒无厌双肩被抓的疼痛,皱了皱眉头隐忍着没推开,“我……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换季姐姐代替我?四公子已经开始信任我了,重新再派人过去,又要花时间取得他的信任,有弊无利啊。”
“哈……他开始信任你了?”
“是的……”
“那你呢?”叶千竟突然反问道:“你也开始信任他了吗?”
舒无厌顿了两秒,不知如何回答,便答非所问道:“我相信四公子已经信任我了。”
“你不敢回答。”叶千竟松开抓住舒无厌双肩的手,却将她的下巴抬起强迫与其对视:“那我换个方式问你,你喜欢上叶千誉了吗?”
那你又喜欢上赵思引了吗?
舒无厌看着叶千竟的双眼,心里的话却不敢问出来,喜欢是冲动是隐忍是祝他幸福,如果她没有出现在大易,或许叶千竟总有一天会喜欢上赵思引。
赵思引很好啊,又不坏人又直更大胆,还与他都是习武之人,重要的是赵思引也是一心一意的喜欢叶千竟,这样就够了。
“回答我。”叶千竟的声音再次响起,舒无厌张了张嘴突然扬起唇角笑道:“这么私人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我并不喜欢任何人。”叶千竟闻言一愣,舒无厌趁机侧头挣开下巴的钳制,又后退了一步继续说道:“我只想报了五公子的恩后能回家去见父母,其他的事情不敢妄想。”
“……原来是我低估了你。”叶千竟垂下眼睑,哼笑一声:“或许,是我高估了自己。”
舒无厌心里一痛,双手攥紧裙摆想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却又忍不住关切道:“五公子,以后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用不用我扶你回慧诚院?”
“不用了。”叶千竟一口拒绝,沉默了三秒便撑着身子与舒无厌擦肩而过,临走前说道:“你若真的关心我,就该回慧诚院呆在我身边。”
不能再回慧诚院了,不管是为了做两面间谍还是为了不在叶千竟心里留的更深,都不能回去了。既然决定回家就该狠下心来,趁着两人都没有互相捅破这层窗户纸前,硬起心肠省的徒留遗憾。
舒无厌叹了口气,悄悄跟在叶千竟身后,直至确认他进了慧诚院后,这才离开回了迟玉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