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沈兮惊跳起来,脚步似出未出,对着铜镜几度整理,又是摆弄发钗,又是拉直衣裳,力求完美。
“神将大人可不轻易登门,今日是为何事而来?”徐清颖望着翠儿继续追问。
“说是……说是来讨要大小姐的。”
“讨要我?”若是不出所料,彼此间的缘分似乎阴差阳错的被这夜来客事件紧扭在一起,本应该是难过的事,为什么沈兮却想要满足的要发笑呢。
“嗯,而且老爷那边好像已经答应了。”
沈兮终是按耐不住激动,让脸颊左侧的酒窝荡开了。
“父亲居然答应了?我一弱女子入男子府邸他怎就放心呢?”沈兮话虽如此说着,暗地里却小剁着脚,露出平日看不见的娇羞样。
“清颖也挺放心的。”清颖抿嘴一笑:“这神将大人心定身正,找姐姐定是有什么事,不会趁姐姐之危。”
“为什么不趁姐姐之危?!”
沈兮的话让徐清颖唐突了,以为是自己解释的不够全面,继而又道:“啊?这……传闻神将大人喜男不喜女,姐姐莫不是不知?”
沈兮的脑袋被乱轰轰的炸开,呆在原地,动也不动,喜男不喜女?
“堂堂神将,英姿飒爽,相貌堂堂,早已到了婚嫁之龄,却迟迟未娶,这其中缘由着实让人揣测,且神将大人似乎也默许了这言论。”徐清颖继续道。
“默许?他怎可以如此取向不正!!”
侧身看向铜镜里的,自己生的也有些阳刚之气,或许……
“你们觉得,我……我,有机会吗?”
“……”
沈兮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莫名感觉自己是被她们带入沟里的人。
正厅内,尚书大人爽朗的笑声不断高涨:“神将大人哪的话,小女能为神将所用,乃是她的福气,只是小女年幼,尚不成熟,还望神将多加海涵。”
“徐尚书客气了。”李相权向门外望了眼,明显觉得等的时间过于久了些:“她何时过来?”
“啊,下官再去催促催促。”
徐皖川本来就疼惜沈兮,眼下虽出了这样的事情,但能得神将大人护佑,他自然是感激涕零,就怕自家女儿来得晚,让这李大神将收了主意。
所以是急急忙忙的起身,想要亲自去唤,只是还未挪步,沈兮就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远远的,大摇大摆的,手还不安分的去摸自己嘴上的胡子,行为举止十分粗旷豪迈。
“父亲。”徐清颖蹲礼:“神将大人。”
“父亲。”沈兮抱拳,但对李相权却无行礼。
“啧,还不见过神将大人!”徐皖川提醒道。
“见过神将大人。”原以为再无后话,怎料她又继续道:“才多久未见,神将大人就想民女了?”
此话一出,让徐皖川愣了愣神:“怎么……两人早已相识?”
李相权淡淡的勾起嘴角:“有过一面之缘。”
“原是这样。”徐皖川暗点着头。
“不过……”李相权突然将话又提起:“关系还未到她口中形容的那般亲昵。”
沈兮听后倒没觉得什么,反而是徐皖川羞愧难当,觉得那是淫词秽语,怒瞪了沈兮一眼,特将话题拉开:“你怎如此不男不女?!”
“父亲言重了,女儿是觉得男装行事方便,不会给神将大人拖后腿。”
“那你可知神将大人此次登门所谓何事?!”
“莫不是中意小女子,特来提亲?”沈兮话毕,不忘看向李相权。
李相权挑起眉头,他自认为有过警告了,可这女子还是一样用词大胆,毫不忌讳,便颇有趣味的看了回来,两人视线交错。
“说什么胡话!!”徐皖川见下人们捂嘴偷笑,大拍一声桌:“神将大人是来保你周全的!”
“女儿不过开个玩笑罢了。”沈兮蹲礼:“给神将大人赔个不是,想必神将大人也不会怪罪民女唐突吧。”
李相权欲笑未笑的收回视线,转落在徐皖川的身上:“本将军该说会,还是不会呢?”
“小女鲁莽,还望神将大人莫要怪罪。”徐皖川轻咳两声:“这几日你且先在神将府待着,由翠儿跟去,随身照顾。”
“是,老爷。”翠儿答允到。
“时辰不早了,该走了。”李相权真的没有时间继续同他们耗下去。
“好,小女的安危可都要劳烦神将大人了。”徐皖川更是手一引,恭送李相权出府。
“什么安危?姐姐会出什么事?!”徐清颖本是笑着跟上的,听到此话,神情立马严肃下来。
倒是沈兮没皮没脸的解释道:“姐姐能出什么事,顶多给你闹出几个小外甥。”
徐皖川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徐蔷薇!”
“不说就是了。”
沈兮忌着徐皖川的薄面,不敢在造次,只能紧步跟随其后,看着李相权的背影,颇为心动的笑着:怎么穿上古装还能这样帅气?
路已走到前庭,李相权却突然将手向后一伸,身子也跟着侧过来,低声唤了句:“清风,过来。”
沈兮眉头一皱,意感不对。
看着清风也伸出自己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向李相权,沈兮脑海里倒是生出:携手等欢爱,夙昔同衾裳这样的词来。
莫非,真如徐清颖所说,他喜男不喜女?
那怎么可以,清风若是插足,不就证明自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
于是心一横,狠狠的朝李相权那处跑去,她的本意只想阻在两人之间,无奈却是用力过猛,将站在荷塘边缘的李相权,不慎推了下去。
徐府上下瞠目结舌,却无一人及时的上前拉李相权一把。
疯了,疯了,这可是堂堂的神将大人呢,怎能让大小姐这样对待呢?
翠儿吃惊的捂起嘴,清风当即出手去拉李相权,却是未抓住。
徐清颖暗自揣想:看来要为这神将大人备套干爽的衣裳了。
大家虽是紧张怕李相权怪罪下来,但更多的是想图个新鲜饱个眼福。
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能看见神将大人出番糗。
乃知大家都“寄予厚望”时,李相权却突然伸出右脚牢牢的勾住了横栏上的岩石柱,左脚微弓,整个人便架空在荷塘之上,衣裳垂落,不惊不逸。
众人唏嘘之时,更是引发府邸里的女婢少女心泛滥。
接着他便旋转翻身,在半空画一道圆弧,再度落回地面,自然而然的面对着沈兮。
那是一种冷艳,那是一种凌厉。
沈兮感受到压迫,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道歉的话刚溜到嘴边,手便被徐皖川轻抽了两下:“徐蔷薇,你……究竟何时能安份?”
接着对李相权赔上笑脸:“神将可有伤着哪?”
“没有,只是没想到尚书大人生性谦和,竟也能教育出如此顽劣的女子,本将军着实不解。”
他的语调不紧不慢,毫无起伏,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想要传达的意思确实不偏不倚的传给了徐皖川。
“是,是,是徐某管教不严,若是小女去了您府上还这般不懂礼节,您也不必顾及徐某的颜面,只管处置便是。”
“有尚书大人的这番话,本将军便放心多了。”
徐清颖在一旁拉走沈兮:“姐姐平日知书达理,稳重睿智,怎今日这般?”
“你刚未曾看见?大庭广众之下,他居然堂堂正正的要去牵……牵男子的手!”沈兮说到后面时再度压低了声音,怕旁人听了去。
“与姐姐有何干系?!”
“自然有干系,姐姐想与他共结连理。”
“什么!”徐清颖大惊后慌忙收声。
沈兮知她一时接受不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李相权见惯了大家闺秀,若是在他跟前彬彬有礼,他定也不会正眼瞧自己。
要想个法子引起他的注意。
再说自己来这本身就是个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去了,时间很是紧迫。
“可这神将大人对世间的万物都如此淡漠,就算生事,他怕也是置之不理。”徐清颖同样点中了沈兮的心思。
“那就看他的定性大,还是姐姐的本事大。”沈兮俏皮的眨了眼,自信满满。
两人拉手长谈间已走到府外,虽是两府之间也就数十里,相隔不远,可真到分离的时刻,清颖的泪珠都快要掉落下来,沈兮看着心里也堵。
“好了,姐姐这就走了,没事你万不能独自出门,更不要来探望姐姐,姐姐身边甚是凶险。”
“清颖会挂念姐姐的。”
“姐姐何尝不是?若是得空,姐姐也会求神将大人多带姐姐回来看你的。”
最多也就一个月光阴,两人搞得如同生离死别般。
此情此景着实让李相权感到头痛,摇摇头:真不知道邀此女入府是福是祸。
随即二话不说,拉着马儿就走开了,沈兮见状轻拍了两下徐清颖,也跟着上去了。
翠儿捋了捋要掉下的包袱,挽着沈兮的手。
马就两匹,自古男女又授受不亲,便也就都没骑马,沿路徒行。
李相权和清风牵着马走在前头,清风时不时会回头望上两眼,根据她们的速度调整自己的脚步,而李相权则不管不顾。
偶尔侧头同清风交耳几句。
沈兮本就敏感,他们一接触,更是叫沈兮探着头去看。
完了完了,他居然对清风笑了。
看来并不是无中生有的事儿。
转眼到了神将府,李相权将安置两人的任务留给清风,自己则回屋歇息。
沈兮本也想借机随李相权进去,耐不住清风手快,被拦截了下来:“徐姑娘这边来,清风给您简单的带带路。”
最终以嘟嘴打消了这念头。
神将府府邸很大,厢房不多,却是叫景致占了大半。
且格局都是大相径庭,先是入一进简门,刻有山水影壁,接着入二进垂花门,来到前庭。
朝南的,朝东的,朝西的,朝北的厢房坐落,可说是四方来财
再者就是后院。
撇开那些碧瓦朱檐不说,这里最为特色的就是那些题在墙上的诗句,不同真迹不同笔触,也不知道都是出自哪些大师之手。
长长的廊巷,设了满池的锦鲤陪着游游荡荡,沈兮对诗句了无兴趣,只是对着那些锦鲤轻轻撅嘴调戏番,便跟着清风拐身,从一旁雕花拱门里进去了,进去之余还不忘摸两把门边,感受一下这些将来要成为古董的气息。
这点倒是和尚书府有所不同。
尚书府是将荷塘等装饰物移到前庭,而神将府则是简单的点缀着一些花草,把山水移到了后院。
“这么大的府邸,怎就你和神将两人?”一路上并没有看见除他们以外的人,沈兮不免发问。
“我们将军八岁便独自出来立府了,偏性子喜好清净,一个婢女也不带,老夫人只好每日差人送食,定期叫人过来打理一番。”
“你们将军也是磨人。”沈兮打趣道,后转念一想:“莫不是有其他目的?譬如……幽会?”
“徐姑娘说笑了,谁人和将军幽会?”清风见她意味深长的笑对自己,就知道她也听了那谣言,尴尬的将她引入了厢房:“徐姑娘的厢房就在这处了,将军说了,若是姑娘有事可吩咐清风,自己不要随意出府。”
“知道了,多谢你家将军。”沈兮笑了笑:“恩……我想知,你家将军住在哪一间?”
“左侧便是将军正房,徐姑娘。”
沈兮看了眼:“离我这么近呐,好,真是好,谢谢你,清风。”
“不碍事,那翠儿姑娘跟清风来,清风带你到另外的厢房。”
翠儿眼神望来,沈兮点点头:“去吧。”
“那,有劳了。”翠儿颔首低眉。
沈兮假意进门巡视着自己的屋子,耳朵却是留意在门外。
待他们的脚步愈走愈远,她便从房里溜了出来,徘徊在李相权房前,舔舔手指在薄窗上扎了个小洞,想看看他在不在里头。
朝内望去,李相权正背对着她不紧不慢的脱掉上衣,露出几寸冰肌。
沈兮知道非礼勿视这个词,可此刻就是挪不开眼,看着李相权越脱越多,她终究还是抽了自己一巴掌,硬生生扭开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