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儿终于是搬出了衍翡宫。其实是各方如意。丽妃居安一隅,可还是这衍翡宫真正的主事之人,梁檀云在舒儿、丽妃娘娘与已是意味不明的余妙春三方之间,是几近焦头烂额。
舒儿这么一走,衍翡宫又是成了原先的那般冷清——皇上又是不怎么常来了。
沐冬越长越大,越来越像皇上了。薄嘴唇虽是见谁都笑,可是舒儿却觉得孩子还是吃饱喝足,这么静静躺着,面色说平静也不平静的时候最好看——薄嘴唇微微的撅着,像是有什么大委屈一般,可是眉眼却明显却是带着笑意,让人不禁的想去碰碰亲亲。
因为皇上经常过来。所以沐冬反而在奶妈跟前时候不多。偕芳殿在原址上修缮完备了一番,又是漂漂亮亮一切如新的样子,烧死小全的柴房与舒儿原先的屋子都已经拆了,东西走向的厢房只剩了东边的一溜儿。当初小全被烧的肢体纠缠,舒儿不知,自然悲伤要轻薄些。
房子是好建的,可是院里的花花草草却是需要心力与功夫。
“珍珠,你明天去御花园那边,找几个种花种树的太监过来,让他们把这院子再布置起来。”舒儿边说边望向院里最中的那棵花苞沉坠的垂丝海棠。“这棵树倒还在呢!”
树仍存人却已然消逝,想得出,当初卢润溪第一次见到这院里满院花草时候的心中所想了。
“皇上驾到。”皇上又是例行公事的过来了,只想看看,这新地方,舒儿可还满意。
“满意,当然满意啦,和之前的差不多。”
“就是院子里空空荡荡了些。”
“皇上与臣妾想法相同,臣妾同珍珠说过了,要御花园的太监过来弄弄。”
“之前你那小丫头,你相处的不错,现在这个可也还满意?”
“皇上今日好奇怪,怎么问东问西的。珍珠,还不错,听话的很,也很能干,臣妾很满意。”
“满意就好满意就好。”舒儿看着皇上有些犯傻的表情,觉得很可爱,就像是对着沐冬一般,竟是无意识的伸手摸了摸皇上正在说话的嘴唇。
“嗯……”皇上被舒儿这番所作所为吓了怔了一下,却是很快又笑了起来,伸手按住了舒儿的小手,在手心里亲了起来。
“痒,痒……”舒儿边说边笑,倒也是普通的幸福样子。
“今天是惠儿忌日。”
舒儿笑容骤止,脸上的表情似是凝固了一般。皇上也似料到了一样,渐渐的也把手放开了。
“所以皇上今天过来是来看她的?”舒儿没有喊姐姐,似要把她完全从自己的人生中剥离,“皇上不忍心闲置掉偕芳殿也是因为她吧!”
“这地方也是她选的,那么多年了,还是觉得有些舍不得。”皇上坐在没有飘香却似有花香的屋中,浅浅淡淡的就这么坐着,与舒儿也是畅谈往事般的随意,却不知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似钩子一样在舒儿那肉做的心上,狠狠的扎上了洞来。
“皇上,为什么要给臣妾封个“惠”字?皇上明明知道她也是叫这个的。皇上觉得臣妾与她很像吗?”
“不像,你俩长得不算太像,性子也几乎是完全不一样了。”
“皇上记得的惠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想知道?”
“想。”舒儿回答的坦率,“皇上,自臣妾进宫以来,便一直有人旁敲侧击的与臣妾提起惠贵妃来,可是却又从来没有人与臣妾说起惠贵妃的事儿。皇上可愿意说说。”
皇上从深思里抬头,就这么看了舒儿一眼,便开始说了起来。说到日暮西山,两人促膝这么说着,倒像是什么多年未见的老友,说着什么快被遗忘掉的往事。
舒儿也曾问过卢润溪关于惠贵妃的事儿,当时的卢润溪没有说,舒儿有些后悔——自己应该在卢润溪那里追问,或者是在皇上这里沉默的。皇宫里不需要太刨根问底的女人,舒儿待到现在也是没有能完全的掌握这一点来。
皇上说的既动情又温柔,回忆里的“惠儿”也是个难得的佳人——倒不是说有多么的国色天香,却是少有的温和人物,却又是对上敬之,对下严之,怪不得,一向不怎么夸人的萧尧都曾经说过,这惠贵妃是少有的贤后人选。
“皇上可要在臣妾这里用晚膳?”
“不了,朕回承乾宫吃吧!还有很多折子要批,今天在这儿耽误的够多了,怕是你也累了,让你早些休息吧!”
舒儿是累,心累。
“那臣妾恭送皇上。”
皇上一走,珍珠就赶紧过来,问着自家惠嫔娘娘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我又渴又饿又累,你也不要再问了,赶紧备饭吧!”
“娘娘……”
“怎么了?”
“您一个人在这儿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你不要疑神疑鬼的,赶紧去准备吧!”
“不是的,娘娘。”珍珠少有这般一惊一乍的样子出现,“刚才奴婢在厨房里面的时候,这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这民间有话,叫做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娘娘要是有什么事儿,那奴婢也是不要活的了……”
“我高高兴兴活的好好的呢!你赶快去备菜吧!你再不去,我当真是要饿出个什么事儿来了。”
“好好……”珍珠有些迟疑的走了。
珍珠前脚刚走,之后便有一个身影在偕芳殿的院子里似有还无的出现了,舒儿听到了什么动静,对着不怎么看得清的暗处喊了一声“什么人!”没有人应,便回了屋里。
一回到屋子里,刚走到沐冬的床榻旁,便有一个人从舒儿背后扑了上来。
大皇子修儿已经下葬了有一段时间了,可是那延禧宫还似日日守丧一样。虽是解了禁,但是柴谵淼还是没有出过什么门。出了屋门就见琪妃守丧人一般坐在院子里。这琪妃本就比新入宫的这批秀女们年长一些,现在这般巨大打击之后,便是显得更加的苍白不堪,天天不加什么装扮,也从不涂脂抹粉了,一头青丝也几近全白,看上去似比太后还要沧桑些。
“你看那个琪妃,死了个孩子倒像是魂也一起带走了似得,天天坐在那院子里,我想着出去透口气,见着她的那个样子,倒是更加憋闷了。”
“小主,您体凉她一些吧!”柴谵淼忘记自己当初的丧子之痛,现在只一个劲儿的嫌恶琪妃来。
“我当初没了孩子,也不像她那个样子,就像是丢了魂一般,若是真的伤心,便和那孩子一起去了就是了,就知道在宫里碍我的眼,这宫里除了我,还有谁要天天见她的死样子……”
“小主,喝茶。”宝珠听不下去,只能靠倒茶让柴谵淼闭嘴。
琪妃身边的白兰是个忠心的人,一直还兢兢业业的呆在琪妃身边照顾着,又日日念着主子这般会误了身体,悄悄的去太医院,买些安神宁神的药放在饭食里——可是一番心血倒也是白费,因为现在琪妃也是不怎么吃饭了。
之前琪妃私下拜托白兰去讨些纸钱,“我给修儿陪葬的单薄了,一定要多给他烧点钱才是。”这私下祭奠是宫里的大忌,就算是去寻那纸钱的人也是大罪,罪极至死。白兰知道琪妃的心思,是什么都不怕,冒着大风险为琪妃寻来了纸钱,回宫时却是不见琪妃的人影了。
“娘娘,娘娘!纸钱奴婢给您寻来了。”白兰在屋里找了找,不见。
又在宫里找了找,还是不见。白兰不敢惊动柴谵淼,因为知道,这段时间里柴谵淼也是有些厌烦了琪妃的所为。白兰害怕琪妃出事儿,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安平殿,找太后去。
天色迟了,春困秋乏,太后吃了晚膳已经是有点发困了,见白兰过来,更加的不愿意见,仍由白兰在殿外苦苦等了好久。
“春纤姑姑,求求您,您再给通报一次吧!”
“丫头啊!不是我不通报了,太后就是不想见你,不想管琪妃的事儿了,你还是赶紧回宫等着信儿去吧!在太后这儿耽误时间做什么!说不定这时候,琪妃就已经回去了。”
白兰挺生气,觉得这春纤姑姑实在是狗仗人势不是东西,“春纤姑姑,这琪妃娘娘也是您之前的朋友,奴婢就是怕娘娘会做出什么傻事儿来,还是劳烦您进去与太后通报一声,就说,琪妃娘娘出了事儿,让太后出面处理一下吧!”
“你啊!倒是真执着。”春纤的话,听着不像是好意味。却还是没有再劝白兰,自己回身进了安平殿里。
白兰又是等了好久,一直没见春纤姑姑出来,又是没有见有人出来接待自己,想着应该是春纤姑姑没有把话传给太后,心里打算放弃,准备回去,却是见一个急急忙忙的小太监往太后殿里冲。
“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白兰一把拉住小太监,问着。
“不好了不好了……”小太监一路跑过来,慌慌张张的,“是……是惠嫔那里……偕芳殿那里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