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萧卫甚至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小主出宫干什么?”
“今天不是正月十五吗?我听碧月说,顺天正月十五有灯会还有灯谜可以猜,便想着去看看。”
“小主可知宫里嫔妃除了像谵淼那般随皇上一行,或是受了皇命可出宫回娘家省亲之外都是不可以出宫的。”
“是吗?”舒儿怎么会不知道,教习司的姑姑第一天便教导过他们这一点,可舒儿还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这宫里这般的冷清,我想去顺天城里转转,”舒儿眼波流转,抬眼望着萧卫,“萧大哥,我求求你,我实在是想去看看,你就带我出宫一次吧!”
萧卫也不怎么会拒绝人,又见舒儿又是这般撒娇的口气,又想到之前的刺客,心一横,倒也豪迈的样子,“出宫也不是难事,只要你听我的,我保准你能顺顺利利出去,顺顺利利回来。”
“好,萧大哥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有令牌可以随便出入,你扮作小太监的样子别说话,跟着我就行了。你那院子里的小太监叫什么,我看他身材和你差不多,他的衣裳你应该能穿,你穿着他的衣裳和我走就是。”
“小全,小全……”舒儿刹那间像花儿盛开一样,高兴的不得了,忙叫着小全去他屋里拿衣服。碧月有些不放心,想着她眼睛还病着,又是与这萧卫一起出门。碧月多年在萧府,知道这自己少爷并不是个稳当的人,也是个不怎么顾人,傲纵极了的性子,可是见自家主子这般兴致高昂,便也不好说什么扫兴的话。
冬天衣裳多倒也方便,找件外褂往舒儿原先衣服一套又将那头发梳起,辨成辫子,藏在了帽子底下,倒也是个清清秀秀的小太监模样了。
“翠霞碧月小全你们都好好留下来看家,我同萧大哥出去逛逛很快就回来……”
“小主,你莫不要忘了给我们带些好吃的来啊!”
“你这贪嘴的,知道,一定不会给你忘了的。”
萧卫见舒儿动作倒快的很,自己都已是来不及反悔。这舒儿已是打点好一起,可以同萧卫出宫了。舒儿将红珊的发钗和一对与发钗差不多颜色,小时候娘亲给自己买的,红色耳环也偷偷的拿了出来,带在了身上。
过宫门那里倒没有多少惊心动魄,本来这宫中无主,连太后也不在。大臣们没有早朝与参政会议便也鲜少会来宫里了,宫门处驻守的将士们慵慵懒懒,见萧卫身边带着一个头也不敢抬的太监又没有多问一句。
出了宫,离顺天最热闹的地段也是还有上一段距离。在宫里,这萧卫与方舒之间,一个是皇上嫔妃,一个是宫中侍卫,倒是还顾忌着些身份、男女有别。一旦出了这高耸的宫墙,这份疏离感便不经意的消减了许多。舒儿也是成了那个没怎么接触过男子的小姑娘了。
一直跟在萧卫身后。舒儿眼睛虽是有所好转,但还是看不完全,只能见着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舒儿就好似过去一般,既不敢凑近紧跟,也不敢拖沓步子走远。在顺天城里,这幅太监装扮也实在扎眼舒儿暗自跟着的时候,偷偷将那暗蓝色绸褂脱去,凭着模糊的视线与感觉,粗略的打成了一个背在身后的小包袱,又将头发高挽起来,插上亮丽的红色珊瑚钗,又戴上了耳环。
“舒儿,咱们……”萧卫回头一看,见到了已经是个打扮齐整的漂亮姑娘了,萧卫低头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弄的?”脸上倒是有点宠溺。
舒儿有些不好意思,倒觉得是自己太过刻意了。
“你想去哪儿来着,城隍庙吗?”
“我想去能放到河灯,又灯谜猜的地方。”
“你还真是对这河灯有执念啊!”萧卫脸上笑意不减,舒儿也能听出他话语中挺高兴,“那就是城隍庙了。那里最热闹了,不过人也多,你既然是要去便紧紧随着我,不要走丢了。要是走丢了,我没人带回去,可是要杀头的。”
“我知道……”舒儿即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停住了,因为感觉到萧卫将自己的手引起,放在了他自己的并不宽大的衣袖上。萧卫今日没穿官服,腰间令牌与佩剑一取,只是个富家公子的样子。舒儿头上发髻简单,衣裳却是宫里内务司里不错的料子与做工,倒与这萧卫似是同身世的大家闺秀了。
人声渐鼎沸起来,舒儿再怎么装相,也藏不住那甚是没见过什么市面的本相来。
除了围城的一条护城河,这顺天城内也有几天穿城而过的河流。这城隍庙正是临水而建,若不顾这寒冷的天气,倒真有些江南水乡的样子。天色已是渐黑,寺中已经不再接待香客敛收香火。月色连接着天地,这河流两边水廊已完全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充斥满了。掎裳连襼,牵裙连袖。水廊十里,便是十里的彩灯与贩卖些小玩意儿的小铺。
“可有什么想要的?”萧卫看见舒儿每个摊位上都是逗留良久,看个什么都是要看上半天。萧卫见那铺上也都是些粗劣的民间物什,自己是没有什么兴趣,但是见舒儿看的仔细便一直很有耐心,“要是有喜欢的就卖,你不也是答应了翠霞她们要带礼物回去的嘛!”
舒儿姑娘性子,本就爱多挑多选,眼睛又是迷迷糊糊的看不太清,“翠霞那丫头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上挑着呢,要是买的不好,还要得她的念叨。”
萧卫暗笑,心想——“你们这主不主仆不仆的倒是真不太像样子。”
“完了,走得着急没有带荷包。”
“没事儿,我帮你付了吧!”
“那怎么行,本来今天让萧大哥带我出……带我出门,已是麻烦你很多了。”
“你要是真不好意思,便回去再还我就是。”
“那好,那现在就不客气啦。”舒儿凭着感觉与微微的视线,选了些小东西,包袱里装着也是沉沉甸甸的。突觉眼前是灯火阑珊一片,“萧大哥,前面是不是有猜灯谜的?”
“对啊!你要去吗?”
“嗯,要去。”
舒儿被萧卫领着,走到了人潮最汹涌的地方。灯会其实倒不是城隍庙办的,这顺天衙门租赁下这两街旁的长廊,设了些游乐的项目。
“萧大哥,我这眼睛看不太清,你帮我念念那灯面上的谜语行么?”
其实这萧卫也是第一次过来,往年正月十五,自己倒是常与子樟饮酒作乐,今年这柴子樟又被父亲拎到五台山上去了,自己孤家寡人,才会去到那宫里去。现在又是机缘巧合来了这庙会上。本以为这灯谜不好猜,可能形似行酒令一般,可萧卫顺眼看了几个却都是简单的字谜。
“山上复又山。”
“岳。”
“独留花下人,有情却无心。”
“倩。”
“四面都是山,山山接相连。”
“田。”
“乍眼看去见三兄,实则力气大无穷。”
“众。”
“斜依高楼,伴春雨,静听琴声。”
“秦。”
“姑娘好聪明。一下子答出这么多道来。”
“没有没有,也都是瞎猜的。”
“瞎猜哪里能对那么多,还是你聪明才对,师傅,我们答对了好些谜,可是有什么东西可得。”
“我这儿是有个不错的小玩意儿,可是倒不能就这么轻易的送给二位。我这儿也还有一个谜语,若是姑娘能猜的出来,我便将我手里这好物相赠。”
“请说……”
“谜面有些长,是七言配着几句五言,随意写的,我看公子小姐都是体面人,这谜面只是作乐,还请两位宽恕拙劣。”
“无事,但说无妨。”
“日长夜短愁几许,高处无口几人来,一人游弋芳草地,十士脚长披蓑衣,天鹅展翅鸟已飞,白勺烹酒无意义,空余一钩三点雨。一人尔旁站,橘红无丝织,无山登峨嵋,椰子亦能语,深藏不见底,白芍本非草,寒冬病缠身”
舒儿其实文采并不深,还怕律诗会有些难,自己不太懂,谜面听完却还是发现仍是字谜。“日长夜短愁几许,是个月字,高处无口几人来,是亮,月亮……”舒儿两句话已经完全在心里拼凑完了,却是立马红了脸颊。
“见姑娘这样子怕是已经猜出了谜底了……”
“舒儿,谜底是什么?”
“是……”这拼出的一句长长情话怕是这谜面里的蹊跷,舒儿又是被萧卫所追问更加的不敢回答。
“姑娘家脸皮薄,在下也不为难了,薄礼一份,还望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和他不……”
萧卫接过老板的礼物,笑得狡黠,“多谢师傅。”
“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与那人解释。”
“与那种人多言什么,难道你还要告诉他,我俩不是一对,你是皇上的嫔妃,我是宫里的侍卫?”
“我又怎么会说这个,但总要说明白,怎么能让旁人误会呢!”
“清者自清嘛!”
“萧大哥,刚他给咱们什么了?”
萧卫伸手将东西进进的放在舒儿眼前,在虚虚幻幻中,舒儿只觉得眼前这东西有几分眼熟,“是个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