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业部门很快就派人来我们这边打扫了,吸尘器的声音、干洗剂的香气把这块方寸之地,弄的像个小战场。
阳光微斜,透过玻璃窗照在叶飞飞的侧脸上,她用一柄白色精巧的折扇挡在她的侧脸。
仿佛有了这层掩护。她似乎也不想装腔作势了。
她对我说:“苏小姐,你真的太小瞧我了。我是找你来谈正经事儿的。”
“哦?”这一点让我出乎意料。
她又四处警惕看了一眼:“这里说话,还安全吧?”
我觉得有点好笑,她简直是个戏精:“嗯,有话请说吧,叶小姐。”
“那我就直说了,我不仅知道你现在和顾旸还有联系,我还知道你们之间正在私下合作。”
她说这话的时候,褐色的瞳孔里暗涌着因为知道他人秘密而抑制不住的兴奋。
“所以呢……”
我给自己点上一根烟。
她看见我抽烟,眉头矫情地蹙了起来:“所以,苏小姐,你知道我们叶氏和顾氏两家交好,生意上也是熟络的,你在帮顾旸也就等于在帮我,那我希望以后能得到一些关于苏小姐的帮助,苏小姐别拒绝了,比较好。”
我深吸了一口烟,故意将烟圈吹的大了一些,看着它顺着风就往叶飞飞那儿飘。
她不满的捂着脸,咳了起来。
“叶小姐,你是在威胁我吗?”我知道叶飞飞是觉得以此作为把柄。
她的眉毛抬了抬,很显然她就是这么个意思。
我将烟头在烟灰缸里狠狠的撵了下去:“那叶小姐需要什么帮助呢?”
“就比如正信集团还有宋柏山这里的一点动向,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顾旸要什么的时候,同样给我COPY一份就好了。”
叶飞飞话说得如此轻松,好像什么都是理所应当似得。
“叶小姐,我不知道你的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我觉得你有点天真了。混商场那么久,你难道不知道,嘴上说的东西和合同里签字画押是两回事吗?”
我是一语双关,告诉她我既没有给顾旸什么书面承诺,她不必拿着这样的把柄要挟我。
而且,就算我现在答应她了,马上我就可以翻脸不认账了。
这样,我准备起身离开了。
叶飞飞听了我的话,看着我,像是真的有些佩服我:“苏小姐,现在的你,真的让我都有点想为你鼓掌了。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顾旸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可乱了,他现在又有龙心心什么的,你别太相信他了。他表面上看起来哪儿哪儿都好,但,实际呢,比任何人都要自私的。不然怎么会让当初的你吃那么多苦?”
她的话绕来绕去,终究还是到了顾旸这儿。
她说完之后就舒上了一口气,很满足的从我面前施施袅袅地走了。
那天晚上,把孩子安顿好。
我独自一人去酒吧,坐了很久。
有个阴郁的男子在台子的暗处唱着歌,戴着酷酷的鸭舌帽,看不见脸,声音莫名能听到心里去。
我听啊听啊,心里越发抽抽的难过,几乎都要掉下眼泪来。
等到那个男子唱完了两首以后,我知道他要谢场了,很多人在为他鼓掌,在留他继续唱下去。
那个歌者从人群中穿了出来,我看到他的脸,我一时惊讶,这人是宋柏山。
他也看到我了,与我见他的神色同样的讶异。
他要了一杯酒,坐在我的身边。
他要酒的方式也很特别:“能给我一杯,口感不苦涩,但又是伤情的酒吗?”
那酒调了出来,他推在我的面前。
我轻轻小啄一口,对他笑笑,以示谢谢他的好意。
“你喜欢吗?”他问。
“谢谢,可以的。”
“歌呢?”
“也挺好。从来没听过。”
“这个曲子是我以前的女朋友写的,这个词是我刚刚即兴的。”
“真棒。”
我心里很吃惊,宋柏山还能有这么文艺的一面,不过更让我惊诧的一点是,他居然主动与我提他的私人感情。
“她现在还在泰国吗?”我又问。
他说得无风无浪:“不,她已经死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身体忽然僵直了起来:“真遗憾,不过,能说说怎么回事吗?”
“她在完成一个任务的时候,不幸失去了自己一侧的手臂,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在准备出院的前一个晚上,从医院自己出去了,然后饮弹自杀了。”
他在说这些的时候,一直盯着他自己的玻璃杯,他的语气淡淡,没有感情痕迹,像是在述说一个书本里的片段似得。
我却在这个瞬间觉得异常安静,嘈杂的周遭变得只有他的话能钻进我的耳朵里。
这一晚,酒吧里面的人很多,那么的热闹,DJ一直放重金属的电子音,舞池里面很多男男女女相拥香吻。
宋柏山喝了一口酒看着我:“说说你吧。”
“我这人没什么说的,过往都挺乏味的。”
“怎么会呢?苏小姐在我的眼里是个有故事的人,上次你不是还说你孩子的父亲已经过世了吗?”
这次轮到我给自己灌酒了,所以为什么不能说假话,说了第一个谎言,就要无数个谎言去弥补这个谎言。
“其实也不过是个俗套的故事,并不值得一提。”
我想就这样马虎掩饰过去。
宋柏山也没有继续再提,只是将酒杯又与我碰了碰:“公司里现在很多不完善,我正在着手与顾氏正面对抗,同样做一个金融衍生产品,苏小姐意下如何?”
我不确定他问话的真正意图,他现在把我放在销售区,于情于理我不该参与决策上的事。
我的手已经滑在了包带上,我想我得趁着清醒的时候尽快的离开这里:“宋先生,这是一个重大的决策不适合在这种场合谈。”
他点点头:“中国的酒很容易醉人的。”
我很客套多问了一句:“宋先生,需要我为你安排叫车服务吗?”
他摆摆手。
到了这里,顾旸的电话打进来了。
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就给摁掉了。
不是因为害怕宋柏山听见我接顾旸的电话。
就是单纯的怄气,不想接这人的电话。
出了酒吧,一人顺着马路往家走。
已经到了家楼下了,听到有熟悉的男声在身后喊我。
转头,是顾旸。
我很不高兴,我觉得我和他没什么好谈的。
“什么时候顾先生也变成这样了,电话不接了,就跑来堵人家门了。”
“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他向我走近了一些,黑色的影子已经盖到了我的身上。
他的眉头蹙了起来:“你还喝酒了?”
“怎么?不可以吗?去酒吧喝了几杯。”
“去酒吧还喝了几杯?越惜就这样一个人在家,没有你在,这样好吗?”
我心里想他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些,转身要上楼。
他攥过我的手臂:“怎么了?”
我很厌恶的看着他拉着我的手,声音也很冷:“顾先生,不好意思,我现在需要休息了。”
“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这样了?”
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连他的呼吸都是错的。
顾旸现在于我就是这样,为什么他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如此不悖。
我却永远都无可奈何。
我去甩开顾旸攥着我的手,他却擒得更紧了。
他的眼神很深沉,就是在说你总要给我个理由,不然老子和你没完。
“顾先生,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也知道没有什么事可以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那既然这样,我们说上一整天,也行啊。”
从他的语气里能听得出委曲求全。
很难得能看见这样的顾旸。
我冷冷的笑了,也靠得他近了些,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顾旸,你还是先去问问叶飞飞小姐,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说这话是什么心理,大概像个孩子一样的吧,逆反而又对守不住秘密的人而觉得不齿。
我以为他会就此松手。
可,他却将我整个拖入他的怀里。
他的手死死的勾住我的后腰处,说话的声音寒意蚀骨:“好啊,那现在就来问。”
他也挨在我的耳边,低分贝的嗓音让人有些醉了:“烦请苏小姐,给叶飞飞打个电话,我们一起听听她的话不是更有意思。”
我觉得顾旸真是疯了,大晚上给也叶飞飞打个电话,让人把早上的事再复述一遍。
又不是得诺贝奖的喜事……
我瞪了他一眼:“我不打,神经病。”
“苏小姐,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全世界就你最聪明,到头来就你能赢。所以你对我已经可以是这个态度了?”
他的口吻很冷,勾住我腰间的臂弯更加紧了。
心思转圜之间,我深吸一口气:“顾先生,你说的没错,我想我可以现在给叶飞飞小姐打个电话了。”
顾旸的提醒显然很管用。我权衡之间,给叶飞飞打个电话只会像个神经病,但是,惹到顾旸不开心的话,我很可能就得真的疯了。
因为,我确实被顾旸抓·住了致命的把柄在手上……
我很不自然的拨通了叶小姐的电话。
而,这个时候,顾旸一只手撑在墙上,把我禁锢在这一方寸之间,像是锁住一个逃不走的小猫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