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顾氏集团因其子顾旸在京举行婚礼,今日早收股市交易价格为30.8,且大盘股价放量上涨,MACD金叉上行,均线多头排列,都证明上涨趋势形成】
我是踩在这段生硬的旁白下的楼。
顾旸今早罕见的还没换上衬衫西裤,只是一套荼白色的真丝长袖睡衣。
他仰卧在真皮按摩椅上,好不惬意。
大概是因为刚才股市的利好消息,他对我笑得真诚又热情:“嗨,宝贝,昨晚睡得怎样?”
昨晚……
想到昨晚我就有点儿晕:
在他家受了巨大羞辱之后,我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妈打电话。
哭得像个破小孩似得,忍了许久的心痛,在当时彻彻底底分崩离析。
可是电话怎么也没接通,我哭着求顾旸,能不能让我回家去见我妈妈,我要跟她说我错了,我要看看她,我还要看看我弟弟。
那会子,我哭得眼泪、鼻涕、哈喇子与晚风齐飞,混不吝听的话语共路灯一色。
顾旸只是不停给我递抽纸,完了,就把车飚到160迈。
我以为他会带我回我妈那里。
车停之后,掀开红肿的眼帘看清的还是燕西别墅的那两扇咖啡色的大拱门。
约摸已是夜里的十来点吧。
这么提心吊胆、凄风苦雨的一整天,人又饿又困,低血糖的晕厥感一遍遍朝我袭来。
好在喝了一碗佩姨的红枣莲子汤后,人总算是“活”过来了,能喘口人气了。
连楼梯都不想爬了,直接窝到沙发上。
可是顾旸却说什么今晚是洞房花烛夜……
我人皮一张的瘫在沙发上,啥也没有,小命一条你拿去吧。
接着我就睡得人事不省了。
再醒来,我知道他要的共剪西窗烛的夜晚肯定是没有的。
而我呢,在梳妆镜前一晃,差点没把自己吓晕过去。
妆也没卸、脸肿眼斜的……
不过现下站在顾旸前,我倒是已经将妆容化得再精致不过了。
“昨晚,承蒙你照顾。”我头低眉顺眼的,双手交于腹前。
我是在感谢顾旸昨晚在他家,他能挺身而出把我带走。
他倒好,抿完杯里的咖啡,一脸欲求不满的:“没事,来日方长。”
尤其把其中的“日”字拖得蜿蜒曲直。
我按着佩姨的“日常惯例”,坐到餐桌进食,我一边大鱼大肉,一边远远的问顾旸:“你今天咋还不去公司呢?”
“不去啊。”
我听他回答的漫不经心,猜他是在逗我。
我开始琢磨了,等会怎么回去见我妈,怎么把昨天的种种和她说清楚,最重要的是苏辰的心理问题得怎么疏导才好……
是的,我又变回那个清醒又冷静的苏一了!
无论到了什么时候,睡眠与食物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法宝。
我光速地消灭着盘中餐,一点不带缓。
没发现顾旸早就坐在我的身边,手拄着侧脸在一旁静静的“观赏”我。
我用佩姨递来的餐巾擦嘴的时候,才用余光看到了他。
“等下,我陪你一起去见你妈妈。”
“咳咳。”顾旸气定神闲的一句话差点没把我哽死,我反头看着顾旸,我想等会负荆请罪的设定里可没带上他这号啊。
“来,先喝口水。”顾旸热忱地将水杯靠在我嘴边。
这……顾旸这儒雅作风一改往日的嚣张气焰。
按理说不应该啊,都是因为我,在婚礼上惹了那么大的乱子……
“你陪我一起去?你确定吗?”我不确定地问着顾旸。
他撑着下巴,好像在说,我骗过你吗。
我的笑卡在嘴角,补充说明道:“我是想说,您日理万机的,就不劳您大驾吧。”
顾旸从座位上已经站了起来:“我收拾收拾,看看等会给咱妈提点什么礼物去。”
我一时目瞪口呆,直到顾旸已经下楼走到门厅。
我才从餐桌边站了起来。
我走到他的身边,看到他今日的行头也和往常不同,T恤、牛仔裤,刻意的低调。
我嗅出这里有什么阴谋的味道,这一次,我可学聪明了,我攥过顾旸的衣角:“哎,你不会是有什么事瞒我吧?”
我知道我这么问也得不出什么所以然,但是顾旸平日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温和:“你怎么变得这么谨小慎微了,毕竟你的事我也有责任。”
我们到了车库,一反常态,顾旸让我开我的劳斯莱斯,而他坐在副驾驶上。
我听从顾旸的指挥去的不是我妈家,而是我弟弟的疗养中心。
一进病房,就看到我弟躺在那儿双眼无神。
他的病号服好像有点儿大,整个人在这蓝白相间条纹里,显得人更加空洞了。
“辰辰,姐姐来看你了。”我把莫奈的画册集推到苏辰的面前。
苏辰低着头,不看画册也不看我。
“辰辰,你看这个你喜欢的哥哥也来看你了。”
我又在苏辰的耳边用手捂着轻声细语,这是小的时候,我惯会用的方式,一这么说话他就会对我露出8颗牙的笑。
而他现在给我的反应,只是微微地侧了一下头,再没了别的反应。
我如鲠在喉,心里猛然被划开了一个口子。
我搂过苏辰的肩膀,虽然所有人都说他是个疯子、是个精神病。
但是,他却永远都是我和我妈妈的小太阳。
过来问话的是一个年轻的护士小姐:“你们是三十二号房苏辰的病人家属吗?
我反头和顾旸异口同声:“哦,是的。”
“病人刚刚注射了十毫克的安定,现在病人需要一个自我平静的过程,请遵医嘱陪伴。”
护士小姐流畅的和我们交代这些的时候,我很想一一敷衍而过。
可是,我的注意力却被护士小姐身后那个匆匆戴上口罩的医生所转移了。
他一身白大褂,露出一双黑色皮鞋,白色的口罩也只能见到上头的一双眼睛。
他似乎也在有意无意的看我。
我妈已经从门外进来了:“好的,有劳慕医生和护士了。”
她刚还能听出话音里有着笑意,一见到我和顾旸,顿时便把脸拉得老长。
“妈,对不起。”
这样见外的几个字其实很难说出口的,尤其是当着顾旸的面。
我妈没说话,绕过我和顾旸,就去用毛巾给苏辰擦脸、擦手。
“妈,我来吧。”
我上去想去抢我妈手里的毛巾,她背过了身拒绝了。
“去去,哪能让你做啊?!你现在是有钱人家的太太。”
我妈的言语里明显就是在怪我,但是我还挺乐意听到她这样怪我的,只要她和我说话了,越怪我、越骂我,就表明我能越快的和她和好了。
“妈,这是我和苏一拿的一些礼物来。”
久不做声的顾旸终于在一旁开了口。
“你在喊谁呢,我可担当不起!”
我妈再不像从前那样面慈心软,其实在顾旸伸出手的时候,我有留心到他的无名指那枚金灿灿的戒指。
这枚土土的金戒指与他的一身虽是极其不搭的,但,让我对顾旸至少是这一刻多了一种莫名的感动。
我妈推开了顾旸手上的礼物,神情冷淡:“以后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不要再拿过来了,你们两个爱过什么样的日子,就过什么样的日子。我也不缺你们这些东西。”
“妈,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婚礼都不通知你的。”我低着头,我现在连看都不敢看我妈一眼。
“你也不要喊我妈了,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我妈的话愈加的冷漠决绝,此时我的心就像被人在上面来回的割。
割得鲜血淋淋,就要溢满整个胸口了……
“妈,我真的知道错了,而且,也是我害了弟弟,如果不是我,弟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我控制不住的哭出来,把话说得哽咽难耐。
“你没有错,你从小就有能耐、有主意,和你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赶紧走……给我走!”
我妈推搡就要让我出这间病房。
顾旸也护在我的一旁,与我一同退到了病房外。
“顾旸,要不你先走,你让我单独和我妈呆一下……”我抽抽噎噎的,站在病房的通道里。
我的泪水蒙住了双眼,看不清顾旸的表情。
只听见身边有护士经过在提醒:这是疗养中心,请保持安静。
“好吧,确实你一个人更加适合。”
顾旸的手掌在我的头上摩挲了一阵,把给我妈送的那些礼品一一整齐的放在病房门口,便离开了。
我又走回病房,到我妈的跟前:“妈,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什么都瞒着你的。”
我妈坐在那静默了有半个小时。
她不断喘着气,不断的深呼吸。
我听着这样的喘息,就像更鸣鼓槌,在我脑中不断的敲击着……
直到我妈那双干燥纹裂的手掌合在我的手背上,我心里的拉锯战才有了偃旗息鼓的势态。
“妈妈……”
我又唤了一句我妈,看着我妈的头上藏着深深浅浅的银丝,又止不住的落泪了。
“囡囡,不怪你,妈,不怪你,是妈妈没本事让你丢人了。刚刚我是故意那么的,我不想让他瞧不起你,不想让你夫家就这么对他们的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