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转过身去,看着他们攒动的身影,听见他们惊喜的叫声。
在他们脸上看不到刚刚发生过的不快……
当然这一切我都不想关心,我只是将视线匆匆扫过他们。
我想找到顾旸,我只想赶快和他站在一起。
但是,究尽视线所及,他都不在。
有一个抢到捧花的格子纹路的男人要与我合影,我拒绝了。
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问我:“苏一,你没事吧?”我也没回答。
我现在已经没了耳听目视的能力。
我提着裙摆,穿过他们,我想去找顾旸。
我想去问问他,我下一步该做什么,我什么时候可以脱下身上的这件婚纱。
我想变回真正的我……
我在走,我往那个铺着金色地毯的廊子上走着。
每一间门我都轻轻敲一下,再推开:不好意思,我想看下顾旸在不在……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我,
我想这个时候的我在别人眼里就像是个没见到自己的老公,就得了失心疯一般。
我没找到顾旸,哪里都没找到。
我想我得一个人静静。
我进到了一间金灿灿的房间,那里面的水池是漆漆黑的。
我将外头的门紧锁了,
接着,我往里头走,要去开第二扇门的时候。
却打不开了,它从里头反锁了。
我倚着门便蹲了下来。
我双手托着大裙摆,尽量不让接触到地面。
我安静地蹲在这里,什么也不去想,只是蹲着。
等到里头的门锁有了响动。
我才赶紧站起来,
接着,从里头出来了两个人。
是顾旸和顾容。
是眉头不展的顾旸,
是双眼挂泪的顾容。
我看到他们两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个金灿灿的房间是一间WC。
气氛诡异又可笑。
我先开了口:“嗨,好巧啊,在这里遇见。”
我打招呼的手还悬在半空,
顾容就已经从我的视线消失了。
我也想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可是我蹲的太久了,婚纱的内衬箍着我的胸腔一阵酸疼。
我的手腕还被顾旸攥着,力气不是一般的大。
我是插翅也难飞。
接着,被他拉回到身边。
他扳过我本不想看他的脸,硬是要我面对着他。
接着我听到“嘭”的一声,他又把门给重新锁上了。
他把我抱在他的怀里,很久。
这到底是一个迟到的拥抱,如果是没有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我想我会因为他这个拥抱而感激涕零,从此生死相依。
但,我现在只徒然留存着对他的怀疑、对他的不悖。
“我刚刚联系了一下,你弟弟已经送到了康复中心了,医生诊断因为受了刺激,而患上了性*瘾。”
我听着他略带遗憾的语气,我想起了程潇说过的话。
我用尽全部力气将顾旸挣脱开,站在与他对立的斜侧方,我能从他的背面镜子望着我的脸。
我那张惨白没有生机的脸。
我反身逃脱出他再想要拥上来的怀抱,我想要开门,想要不顾一切的跑出去。
但是我没能够。
顾旸用力的抓住我的手臂,把我往后推着。
我在与他力气的较量中,不占任何优势,此时我已经不得动弹,整个后背部贴在冰凉的镜面上。
我恶狠狠地盯着他:“你还想要我怎样?”
“我知道你现在还有很多疑惑,也觉得很多难堪,但是,你必须同我继续下去!”
顾旸与我不过分毫的距离,但是我第一次觉得我怎么也看不透他,与他一起便全是秘密。
“继续下去?继续这个根本不可能的婚姻,还是这个已经一团糟糕的婚礼?”
“都要!”
顾旸只是压着嗓子闷沉的说了两个字,就是这两字坚定的像一剂强心针。
到底让我有了一些理由,能够让我还能相信我们可以像他说的那样继续。
我看着他双眼里攒着无奈的血丝,看得出他连夜飞抵日本的疲惫,也看得出他对我深深的缱绻。
但是我仍旧想问他:“你和顾容,你们刚刚……”
我的话还没说完,但我也再说不出口了。
顾旸将我唇封住了,
他的这一吻,蚀骨灼心。
门外时不时传来水从龙头里流出的声音,我的高跟鞋半分都不敢多移动。
生怕被人知道我们在里头。
他似乎知道,我的腿已经软了,用手巧妙的托起一点我的腰间。
我也恰好借力于后侧。
末了,他在我的耳边轻声说:“你也知道怕了?”
我被他问的脸上红白一阵。
真是奇怪了,为什么我有了巨大疑惑的时候,他却能轻巧的避开。
“今天之前你犯得错,我都既往不咎了,往后你可得好好听话哦。”
他用手指刮刮我的脸颊亲昵。
我咬了咬嘴下嘴唇,刚想再问我妈不是被他的司机送走了吗,而且是怎么可以过来到这里的呢。
门外却传来了巨大的敲门声、叫嚣声。
噼里啪啦的,“顾旸、苏一,别躲在里头不出声,我们知道你们在里面……”
顾旸长臂一搂,开了门,以方圆为首的一帮子人喧闹着。
他们向我们喊着:“洞房都闹到WC了,太有诚意了!”
我们被他们推搡的做出各种亲密的动作……
直到,他们被顾旸安排到公馆一号包场三天三夜,才肯放过我们。
这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婚礼,这却居然是我的婚礼。
……
傍晚的6点整,我与顾旸一身中式古着,我红色旗袍,凤鸾坎肩,顾旸玄色中山装。
两人齐齐的跪在顾家主宅的正厅里。
“奶奶给您敬茶。”
我将茶盏托于手前,低着头。
“嗯,这茶香。”
奶奶向来对我仁慈,往我口袋封上了厚厚一叠的改口费。
“爸爸给您敬茶。”
我仍旧是将双手供与额前,不敢半分懈怠。
顾旸的爸爸约莫停了半刻,才将茶接过。
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给。
最后,是顾旸的妈妈。
“妈妈给您敬茶。”
我的手呈着酸酸的,有些要掉下来,我将话又重复了一遍:“妈妈,儿媳给您敬茶。”
“儿媳,你真是敢给自己贴金啊。”
接着,我从头到脸被淋得热热湿湿的。
我接过伸手而来的纸巾,抬头看是顾容递过来的。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将面前的茶几上一展茶碗,再奉上。
顾旸的妈妈再要挥手的时候,被他爸爸拦住了:“锦云,够了!当着小辈的面这样像什么话!”
我的手就这么一直举着,能听到因为手抖而发出的茶盏碰着茶杯的声音。
直到有人将我手上的重量减掉,我才又抬起了头。
是顾旸正端过那碗茶。
他把茶放回茶几上,又拉着我从地上站了起来。
“好了,仪式弄完了就成,我们还得回去呢。”
顾旸在他父母面前轻描淡写了一句,就带着我往玄关走。
“等一下。”
顾旸的爸爸叫住了我们:“顾旸,你婚礼也办了,该收收心了,我和你妈妈想,你们还是回家住的好。”
“什么呀,老顾,顾旸回来住是应该的,那个野丫头谁说可以回来的。”顾旸的妈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往我们这边走来,她的脸上粉饼因着怒气有些斑驳了。
我看着顾旸的妈妈,又想到今日我的妈妈。
我向她鞠上一躬,可怜天下父母心吧,到底是因为我才使得今日她儿子的婚礼不那么完美。
她受了我这深深的一躬,脸上露出惊讶又愤怒的表情:“你这个小贱人,鞠躬干什么,哎哟哟,终于知道我们顾旸为什么会喜欢你了,因为你就是这样演戏装样子,骗过我家旸旸的。”
“老顾,我跟你说啊,我们家旸旸就是太单纯了。”
顾旸妈妈说这些话的时候,右手手指高傲的比划着。
“妈,你别这样说苏一呢,她其实也挺优秀的,和顾旸在一起的时候努力去学了很多很多课程呢。”
顾容也走了过来。
“哼!学了很多,学什么还不是拿顾旸的钱。你看看她这个样子,又是花你弟弟的钱买车啊,住大房子啊,穿名牌啊。这些小钱我都不说什么,我曾经说过,要是娶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姑娘,倒也没什么。”
“但是,你们看到了吗,今天那两个人是她家亲戚的呀。莫名其妙的两个乡巴佬来了这么一出,尤其是那个疯子一样的男孩子,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干什么呀。我的天,我陈锦云一辈子要脸面,在我儿子的婚礼上出了这么大的丑。”
顾旸妈妈的讽刺一波接着一波,我从没听过这么恶毒剜心的话语。
这一刻我特别迫切地希望想要获取金钱,好像富有的身世就可以抵挡住这世界一切不好的恶意。
“锦云啊,我觉得你这样说挺不好的,孙媳妇也不想这样啊,人家到底还是新娘子呢,孙媳妇更难过呢。我向来相信我家孙孙的,孙孙觉得开心,就好呢。伟大的无产阶级语录曾经说啊,要向一切自由的致敬呢……”
顾旸的奶奶将拐棍往地面上顿了顿,打断了顾旸的妈妈,话说的婉转又讲究。
而顾旸始终没有松开牵住我的手,他暖暖厚实的手掌没等他妈妈再说上半句,便带着我冲出了面前的这扇高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