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此次之行是在日本的大阪,大阪我到底是来过两次了,还算轻车熟路。
这几天与山本先生的合作也格外的顺利。
回国的前一个晚上,我给我妈打了电话,问她回南京的准备的怎样了。
我妈声音听起来略显疲惫:“都好呢,大概就是这两天回去。”
“嗯,妈妈,等我忙完这几天,下个月吧,下个月我就可以回来看你了。”
“你啊,好好忙你的,还是那句话,早点生孩子,生个好宝宝就好。”
我听着电话里那头隐约还传来苏辰的声音,刚想问我妈他的情况,我妈就把电话挂了。
一个人躺在距离北京1776公里的大阪,吃着碗里的豚骨拉面却想念着炸酱面,住在榻榻米却有点想回到燕西的大床上。
我如此这般的矫情,究其原因,大概是对某人起了思念。
自从我第一天在日本下机后,我就时时刻刻对我的手机保持着一级戒备。
我起码准备了101条话术来对付顾旸的盘问。
却没想到,到了最后的这一天仍旧没有用武之地。
我又自怨自艾地把碗里的最后一点儿汤汁喝完,看了下墙上的原木挂钟,显示的时间:9:03。
外头的天黑漆漆的,到了这一会,觉得连日本的夜晚都显得更加寂寞。
我靠在床头看了会电视,便要睡了,入眠的时候,迷迷糊糊听到电视里很正统的声音:“明日起,今年第10号超强台风“狮子山”伴随暴风区从日本列岛以东海域北上,在岩手县大船渡市附近登陆……”
我猛然一个激灵,会不会就此延误明天回国的航班。
接下来,我很愚蠢的跪坐在床上做祈祷。
其实我并不是个有信仰的人,我对宗教也知之甚少。
但是,我还是十分虔诚的希望,明天早上的MU272航班可以照常起飞。
在祷告做了三十遍以后,我终于成功催眠了我自己。
翌日还是凌晨5点的时候,我就醒了,赶紧拉开窗帘。
果然,狂风乱作,树木都被吹得歪斜。
感觉大事不妙,如果我不赶在顾旸回来之前先于家里呆着,我想我会死的很惨吧。
当我赶到关西机场的时候,机场信息牌醒目的显示我这趟航班延迟起飞,然延迟时间不明。
我觉得我悲剧了。
我甚至很幼稚的希望这场台风覆盖面广一些,能够波及香港,延迟的不仅仅是我的航班,把我们的婚礼一并延迟了最好。
一直到了下午2点,我仍滞留在机场,空姐回答每一个咨询的人千篇一律。
我趴在行李箱上,真的有种万年俱灰的感觉。
那个最不想看到的号码也终于在3点59分的时候,把我的手机点亮了。
我握着那个一直颤动的手机,愣了许久,才将接听键滑过。
“喂。”
“嗯,在哪?”
不出所料,他冷冷的一问,我就立刻肝颤。
“我……我在……哦萨卡。”
“嗯?说人话。”
“我……我在大阪。”
“苏一!”
我听到顾旸在电话那头的勃然大怒,将我的名字说得咬牙切齿。
我就怂了:“对不起,我知道再过两天我们就要办婚礼了,我本来是打算今天回来的,可是台风过境,航班延误了。”
我等待着更猛烈的声罪致罚,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在那头沉默了许久,才说:“你把准确的定位发过来,我看看能不能让卡尔过去接你。”
我在电话这边拼命点点头,真的快要感动哭了。
接下来又是无尽漫长的等待,我也不敢打电话问顾旸,怕再惹毛他。
将近三小时之后,顾旸通知我,我可能回不来北京了。
我在电话这头瑟瑟缩缩的问:“那如果我回不来了,是不是婚礼将要因此取消?”
顾旸的声音很傲慢:“你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吧。”
我问的也有点儿傻:“嗯?你没有了新娘也能完成婚礼吗?”
顾旸的回答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没有你,但是还有很多人都想和我完成这场婚礼的。”
“比如那个叶飞飞!”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不挂个电话,好好的去休息一晚吗。
我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在风雨交加的关西机场周围去找酒店,可是滞留的人数太多,没有一家酒店有空房。
我只能又灰溜溜地回到机场的长椅上,或坐或趴。
不过也没先前的顾虑,只想着我要是回去了,如何面对已经“娶”了别的女人的顾旸。
机场滞留的人越来越多,好在日本人在外的素质极高,他们保持着礼数没有座位的就整齐地靠在角落坐着。
没有喧闹,也没有过多的抱怨。
“小姐,你需要这个吗?”
我看见一张金色的卡片在我眼前,再抬头,是个身穿格子衬衫的陌生男人,他的中文发音很标准。
他乡遇同胞啊,我觉得还挺暖的:“你好,这是什么?”
“这是附近三木酒店的房卡。”
他对我笑得很正经,并不像有什么图谋不轨的坏人。
但,我的警惕并未就此消退:“你好,为什么给我这个?”
“你是女生,我觉得你可能比我更加需要。”
“可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们并不认识啊。”
我这样问完以后,发现他先前淡漠的脸上起了害羞的红晕。
他摸了摸后脑勺,笑了笑:“因为我们都是中国人啊,而且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一个女生在这里很不合适的。”
“可是……”我总是很不懂如何拒绝别人,我正在思索着怎么把话说得更加委婉一点。
那个男人已经把房卡放到我的手上了:“进了房间,锁好门,好好休息,飞机应该是一时半会是来不了的。”
这个……我拿着房卡进退两难,那个男人已经帮我把行李箱往外走了。
直到我进到那家酒店的房间,那个男人通共问过我一句话:“你是中国哪个城市的?”
我告诉他,我是北漂呢。
他便对我笑的很和煦:“我也是北漂,我姓慕,名风。”
果然,人如其名,好在他的善意,让我能在异国的坏天气里,如沐春风。
过了10个小时以后,机场终于发来了确切的航班信息:将定于9号的早晨7点起飞。
呼……9月9号就是婚期。
我想我终于可以“安心”了,因为我成功错过了自己的婚礼。
……
日本时间9月9日,凌晨四点;北京时间9月9日,凌晨五点。
现距离地面为三万英尺高度,我被几位化妆师围着左右捯饬。
我的视线从他们混乱交叉的身影中穿过,看到了他今日笔挺的黑西装,领带深红,头发已经梳得很精神,再完美配上他冷到冰点的表情。
我大气不敢出,直到其中一个化妆师将镜子放在我的眼前。
大概是这几日的焦灼,使得我的脸瘦小了一圈,在这样浓妆下,更显的镜子里头的那个女人很陌生。
“顾太太,你觉得这个妆面还喜欢吗?是否,口红的颜色要再深一点?眼影用这种大地色系的是否会太低调了?假睫毛要不要再多加一层?”
“哦……你们看着办吧。”
“给我看一下。”
他的声音刚一落下,几个化妆师立马从我眼前散开。
他远远地瞅上我一眼说:“把她那黑眼圈给我盖住,就行!”
他的指令一下,化妆师又在我眼前一阵忙活。
我一上机他就没和我说过话,这怀疑也是他们最奇怪的一次迎亲方式吧。
大概又是半个小时,我已经把婚纱都穿好了。
我站在他面前,化妆师故意帮衬着说:“顾先生,快看看你的新娘多美啊?”
“……”顾旸沉默不语。
化妆师只好自己讪讪的退到后头的座位上。
只留我一人站在他的面前。
我的双手搭在裙摆的两侧,像个木偶一样,眼睛稍微眨一眨,厚重的睫毛就扑簌的扇动着我的下眼睑。
“顾旸,对不起,我给你惹麻烦了。”我做的这个道歉是诚心实意的。
“嗯。你知道我最不喜欢的是什么吗?”顾旸问我这话的时候,看着手里的红酒,语气没有一点情绪。
“是别人对不起你?”
“是欺骗。”
我深吸一口气,想为自己开脱,但是我想不出任何语言。
“你为什么背着我来日本?”
“因为,我想赚点钱。”
“你不够钱花吗?还是你要买什么吗?”
“不,我只是想不依靠你再赚点钱,这样……能显得我还有点自我价值。”
我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因为……我觉得你不会让我去。”
“嗯,你推测的很好,我想我是不会让你来日本的。”
我恬不知耻的卖萌问到:“是吧?”像是说,看我还是挺了解你的。
“如果婚礼过后,我就要和你离婚,并要求你支付我高额的赔偿呢?”
“我为什么要赔偿你?”
“因为,我们的合约就是这样。这是一份对赌协议。”
“我怎么不知道……”
我们的飞机在此时大概是遇到飞鸟,还是遇到扰动气流区。
一阵颠簸后,我身体一个踉跄直接摔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