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料想过这样的情形会发生。
我们彼此遇见，却互为阵营。
陌生、暗涌着剑拔弩张的敌意。
可是这种情况，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到来了。
我握着酒杯低着眼睑，抿上了一小口。
我试图不再去看他那边，这一刻，我的灵魂好像有出了壳。
飘飘悠悠地到了顾旸那边。
看着这个豪华绮丽的场所里热闹的悲喜剧：
顾旸身旁的龙心心真的很美丽，青春活力。
秦昊一贯他浪荡作风，与路过的女郎逗笑着。
而顾旸他心无旁贷，他的眼神似乎也到我这个方向逗留了一小会。
他与所有人都似乎熟络，他可以和任何人交好的攀谈。
他依然是他的顾少。
可，他似乎不会再来过问我……
所以，这个失落的灵魂又重回到了我的躯壳。
这个时候，龙心心笑着离开了顾旸的身边。
她徐徐而来，漫步到我的身边。
我一时心跳有些快，我在想她是来和我说话，还是与宋柏山。
但是，很奇怪。
她走到慕风的身边。
她笑着问：“你好，还记得吗，我们上次在餐厅见过。”
慕风看了看我，对龙心心说：“我有了映像，龙小姐，你好。”
龙心心又歪着脑袋对我笑。
单纯无邪的笑脸，看不出任何别的企图。
我对慕风说：“你这个时候，应该邀请龙小姐跳一支舞。”
看着这两人绅士淑女的背影，我才转脸看到顾旸那边。
他也正看向我这边，点头向我微笑了一下。
我一个人站在露台呆了一会儿，傍晚的风吹过来，让人清醒一阵。
从拐角看去，慕风与龙心心的舞蹈配合得很好，跳了一首又一首。
这时候，有人碰了碰我的胳膊，我猛地回头。
是宋柏山过来了，他双手擦着口袋：“很奇怪啊，这样的一个大美女，会落单了。”
我转过身去，双肘靠在栏杆上：“这有什么的，倒是宋总您，今日也有些落寞了。”
今天这个场，分明就是顾旸的，所以明面上都没人愿意和宋柏山走近了。
“呵呵，所以我一早就说了中国人的局，还是让苏小姐来，比较好。”
“那你为什么也来了？”
“我不过就是想来看看苏小姐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人。”
他这样子说了，我不禁将头偏了过去，看着他。
风一阵吹过，恰巧，这时里头的音乐换成了一首欢快激扬的曲子。
我不自觉地在耳边撩过一下头发，看着宋柏山张合的嘴型，但真的没有听见他当下的这句话是什么。
我刚想问，这时候，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反头，是秦昊。
宋柏山向我们点头微笑，眼神夹杂着一丝黯淡，转身离开了。
其实，我也没什么和秦昊好说的。
祝福他一句新婚愉快，面上的五官都是吓人的。
我也要离开这儿。
秦昊伸手带了一下我的手臂，我很不爽地甩开了：“有话说！”
“苏一，别这样啊，别弄得我就像是万人唾弃的大渣男似得。我知道方圆是你好姐们，但是，我也有我的难处不是……”
“嗯，好的，我知道了，不过你的难处最好去和方圆说说。”
我要绕开秦昊。
他仍旧拉着我，真是好笑，不知道的人看到我们这一幕，还以为我们是正在闹别扭的情侣。
“苏一，我的话还没说完。”
我有些不耐烦：“还有什么？”
“我只是想本着朋友的立场，提醒一下你，最好不要再跟着宋柏山那里干了。”
这话我听到就更想笑了：“谢谢，秦先生。我想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这样的一场宴会，已经索然无味。
无非是遇到人，向人报上自己的名号，无意义的笑脸挂着。
但是，慕风好像还乐在其中。
我不知道该不该等他一起走。
我坐在离门口最近的沙发上，想了想，给他发了条短信。
便匆匆离场。
往走廊走的时候，我看见顾旸从边上一个小门走了出来。
我往外头走。
而他是往回进的。
我们就这样擦肩而过。
外头已经开始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枝头挂着晶莹的水滴，夜空只有这个城市交错的光束。
我去找自己的车。
莫名有一丝恍惚，刚刚与我擦肩真的是顾旸吗，他现在离我这么近都不和我说上一句话了。
不，也许是自己的幻觉吧，我最近真的有点累了。
对那些吞并啊、垄断啊的新闻太过于关注了一些。
说不定，刚刚看错了也不知道啊。
我坐进车里，靠在方向盘上，认认真真的给自己一根烟，到底烟能让心情放松一些。
像是在回答我心里问题一般，这时候，有人来轻轻地敲我的车窗。
我向窗外一看。
顾旸站在外头，向我点头微笑。
我怔了一怔，仍觉得自己眼花了，这个人怎么又跑回来了，就这样确确实实、明晃晃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我还在发呆的当儿，顾旸又用食指敲了敲车窗。
在外面对我说：“把车窗摇下来。”
我的心跳加速，他要和我说什么？他要干什么呢？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他或者来质问我的。
我摇摇头，把烟熄灭了。
转过车钥匙，将车子点着火。
顾旸将我的车窗拍得砰砰响，说话的声音变得很大：“苏一，你别着急开车，先下车来，我有话说。”
我当然没给他机会，说什么话，车子晃了一下，顾旸已经被甩开了。
这一瞬，我的车已经带着我，像是离弦的箭，离开了这里。
我也许喝了点酒，是有点儿奇怪。
但是，现下的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和他交流。
我心虚的像个孩子。
我只知道将车开得够快，就能这时离顾旸越远。
可后面的车子大声鸣着笛声，不停闪着前灯，这是要我停下来的意思。
我知道，这是顾旸的车，是他追上来了。
可我偏不，将油门踩到最深。
一直往前开着，心底里是发着狠的，就不想让他追上来。
好在已经是深夜了，马路也不再拥堵，也没有什么行人。
从这儿开到郊区，只要一会儿。
我几次要被顾旸追上了，但是都会在恰好的时机，绕到一个岔路上，让他继续在后头的跟着。
就这样，路越走越宽，地势也越来越高，路上几乎都没有了车子。
渐渐开上一条山路上，顾旸的车也仍旧在后头跟着。
这是什么地方，我渐渐心里没了底。
路又变得陡峭而窄小了，一个弯都抹不开了。
顾旸的车子也渐渐慢下来，保持适当的距离跟在我的车后面。
亦步亦趋。
终于，到了一处小山顶。
再也无路可走，只能原路返回。
所以，我将车停下来了。
顾旸也随后将车停下来。
他又过来敲敲我的车窗。
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技术挺好的，保险买的够高吗？”
我没法，只能将车门打开。
他坐进了我的副驾驶。
“怎么了？这么怕见到我？怕和我说话？”他问。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他又离得近了一些，声音低沉了些：“你的酒气很重。”
我给自己又点上一根烟，大概是因为刚刚飙车吧，现在这会子手指夹着烟卷，有点儿抖。
“其实，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这不是你的错误。”
顾旸反而来安慰我了，这一点，我最受不来的。
“你……你的咳嗽好了？”
我这么问了一句，有些吞吐。
“嗯，是的。”
他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撩过我肩上的头发。
“很久没见了。”
“也没有，就几个月吧。”
“几个月，不久吗？苏一，这样你开心了一点没？”
他这样暧昧不明的问我，我的心里有暖流涌过。
我看着车窗外，雨也停了，月亮爬上了一小弯，剪出一点白色的光挂在深蓝上。
他搂过我，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
“不，你的事情没做成，我没觉得有什么值得开心的。我本来应该高兴的。”
我的头在他的肩膀选择了一处舒服一点的地方，头压得更深了一点。
他听了我的话，就笑了。摸·摸·我的头发：“那怎样，你才能开心一点？在宴会上，我一直在等你过来和我说句话，没想到怎样，你都不肯主动一些。”
今晚的他，比平时都更要让人温暖一些。
我终于可以把之前的紧张都抛在脑后了。
“说实话，我怕见到你，我有些心虚。”
“傻·瓜，你心虚什么？商场这种事很正常，不要说你只是宋柏山的一个合作者，就算是有朝一日，你自己开了公司把我坑了，我也得认啊。”
顾旸将我的肩膀向他的身体拢了拢。
“所以，你也觉得这一招，干得挺漂亮的？”
“是的。但是，这不妨碍别的公司继续收购叶氏啊。”
“什么？哪家？”
“秦星。”
我的心头一惊，难怪秦昊刚刚会这样的提醒，他不过是得意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我们所做这些，都是给秦星铺路了？”
“其实也还好，总之，叶氏还是会归并到我们顾氏的。这也不过是个障眼法。”
所以，兜兜转转还是我输了。
我想要是让宋柏山知道这么一个消息，该会是一个怎样的后果。
顾旸低着头亲了亲我的额头：“但是，你还是很优秀的，别再想这些了。”
“顾旸，你说我跟你斗了这么久来，我好像没有赢过一次。”
我说着，有滴泪水从眼角划了出来。
顾旸将我的脸捧了过去，嘴唇挨在那滴泪吻了下去：“我以前从不知道你可以做到这么好，你现在是我最好的竞争对手，有你我才能更好。”
这真的是一个很富戏剧性又讽刺的告白。
我也追着他的嘴唇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