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旸看着我笑，眼睛里像装了一个温柔的小宇宙。
我扭了扭他的鼻尖：“你说，你真的是不记得北京的电话了？不可能吧。”
顾旸没笑了，往身后的床`上一躺，两手伸开，舒缓了一口气说：“我想起来了。当我卖出第一斤大龙虾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了。只不过，”他的手伸到我的发梢尖，顺着头发滑到了手臂，轻轻地抚摸着，“只不过，我想要多跟你待一会儿，我想知道，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我回过身子看着他，看着他的头发和他的黑眼睛。
看着他棱角分明的嘴唇和下颌，觉得自己的心轻飘飘的。
有点儿膨`胀，有点儿糊涂。
这里不是中国，这里没有他的财富、没有他的莺莺燕燕。
这里也没有他跟我的过往。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只在此时。
我的笑容慢慢的收敛起来，慢慢的倾身下去。
亲吻了顾旸的嘴唇。
一点一点的去体会他的温度。
那是我一直熟悉的味道和触感，
那是我无数次午夜忽然番醒后哭泣的理由。
其实，从来都没有别人了，只是他。
顾旸抱着我的肩膀，稍稍的一翻身。
把我压在下面。
借着灯光，仔细地看着我，用手抚摸着我的额头、眼睑、脸颊、耳`垂，
最后放在我饿脖子以下的一点点的位置上。
温柔的换我：“我的小宝贝。”
我笑起来了。
他也笑起来。
笑是在笑的，但是过往翻腾而起，心里还是有那么酸的。
顾旸把我右耳朵边的头发稍稍向后按，我躲了一下。
他说：“让我看看吧。”
我没有再闪躲，他拨开那儿的几缕发丝，然后看见那长长的一道暗红色的伤口。
他的手指轻轻的抚过那道伤口，眼里渐渐凝结了泪水，慢慢地、慢慢地对我说：“都怪我，真抱歉。”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就像被针刺了一下样的。
但是，又觉得有点暖暖的，我的手指摸在他的眼睛上：“不是啦，都是我蠢，我误会你了。而且是我没站稳，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当时在船舷上的情绪是复杂的，是我对他的不满，是我的压力超负荷发泄……
他把我搂了过去，下巴上的胡茬磕在我的脑门上，痒痒的，他和我说：“苏一，我们重新来过。”
这一句话，好像迟到了很久了。
我曾以为我这辈子再不会听到这句话。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几年来如同巨石一样一直压在心头的委屈和难受渐渐化成一股飞烟飘走。
我如今再回头看，只记得自己和他的那些愉快与美好的时光。
我的手在后面搂住他的身体，我仍看着他的眼睛，我的泪水也酸楚的溢在我的眼眶里。
我只是摇头，又点头，喉咙也哽咽住，什么都说出来。
我们用顾旸“献身”的钱从廊曼机场坐飞机回到了北京。
冬天的尾巴已经溜走了，现在是春日的天气。
很久很久未见过面的顾旸的母亲，找到我。
在一个傍晚，我从超市买了些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她一身灰色大衣站在我的面前。
我愣了一下：“……是您。”
她对我笑，神色宽容：“苏一，你好，有没有时间，我们聊一聊。”
我们在离我家不远的咖啡店坐了下来，要了两杯咖啡。
我打量着在我面前的这位贵夫人，好像有几年没见了，除了脸上的粉更厚了一点，其他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还是会有距离感和精明高人一等的气质。
我手里捧着咖啡杯先开了口：“您找我是为了顾旸吗？”
她倒是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也同样打量了我，直接就把评价说了出来：“这样子的你，比你以前那个天天穿个T恤，穷嗖嗖的样子是好多了。”
我看着她温柔的笑了，点点头。
她微微停顿了下，笑了：“整个人也好多了，温柔点是好的。”
我仍旧没有回答，只等她进入主题。
“旸旸说，想要和你复婚。”她低头喝了一口，抬着眼睛看了我一眼，我没回避，迎着她的目光。
她又对我说：“我知道我们之前有些误会什么的，我是旸旸的妈妈，我总要为他好的………”
她在我面前絮絮叨叨说了很久，之后的话我都选择性忽略了。
她也发觉自己说多了，身子向后坐了一坐，看着我的脸说：“我是有这样的一个想法，你也应该去工作，去一个清闲稳定的工作，我们可以帮你安排的。”
我也没怎么想，就答应了：“好。”
她用餐巾在嘴唇边上按了按，说：“很难得，我们聊天可以这么顺畅。还有，那个孩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见？”
“我会安排的。”
她向我赞许的点点头，接着，她拎着包从我对面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从咖啡店们口出去，五分钟过后，顾旸从那扇门进来。
他一进来，就朝我笑，眼睛弯弯的：“小可怜，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喝咖啡啊，这里的咖啡可没有我弄得好喝。”
“今天工作辛苦了。顾旸，我也打算去上班了。”
他的眼皮微微抬了一下：“不是说打算自己开工作室吗，怎么又换主意了。”
“那还不是，能耐大啊，找了一个清闲又体面的活呢。”
“哟！”
顾旸也不再问我是什么工作，什么打算，走到我的身边，牵起我的手，把我嵌进他的怀里，
只是说：“你开心就好。”
……
三个月后。
“小苏啊，王科长找你。”
我应声点头，随手整理了下头发，准备去规划科王科长的办公室。
是的，不要惊讶，我现在就职于市旅游局，是份清闲稳定的工作。
这样的一个“好工作”是顾旸的母亲给我安排的。
什么事情都是有代价。
这大概就是我和顾旸重新来过所谓的“代价”。
也算不上代价了，工作确实清闲，就是这位时不时喜欢请我去办公室“喝茶”的王科长让人有些蜜`汁尴尬……
一进王科长办公室，上午10点钟的阳光正好打在王科长的蹭凉的头顶上。
“王科长，你找我？”
王科长看到我来了以后，露出了宇宙老直男的笑容，金色的假牙闪出的光与头顶上的交相呼应着。
“小苏，快来来。”
王科长特别热情的牵过我的手臂就把我带进办公室，随脚把门一踢，关上了。
我隐隐觉得王科长的热情有些那么的不正经。
但是，我想不通的是，科室里小姑娘挺多的，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情有独钟呢……
“小苏啊，老家是南京的啊？”
我发誓，他问我这个问题已经是十七次了。
我机械地回他：“是。”
“哎，南京这座城市啊，这是一个有历史有沉淀有伤痛的城市……”他低头喝了一口保温杯的热茶，官腔十足，“下次我可以安排我们一组，一同去南京考察，你也可以回到你记忆的城市看看，好不好啊？”
看到王科长笑得意犹未尽，我也只能干笑着陪`聊道：“谢谢科长，科长您有心了。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回去工作了。”
王科长赶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去饮水机那里泡了茶，一边说：“小苏啊，你别急着回去工作，我和你沟通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你是新员工，我作为领导是要和你好好的沟通沟通的。”
王科长将一杯纸杯装的冒着有点恶心人的氤氲的茶放进了我的手里，问：“你说是不是啊？”
我盯着茶杯里星点的茶叶说：“是、是……”
那句最近很流行的话咋说的，
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是我当下心里写照。
这个王科长将他身上的灰色夹克衫忽然脱了下来，里头是一件蓝白条的衬衫，裹着的肚子圆`鼓`鼓的。
站在我面前，他身后顶着办公桌的边缘，肚子更加挺了过来。
“小苏啊，你以前学的日语啊。”
“是。”
“怪不得呀，你从骨子里就有一种日本女人的温柔，你笑起来和办公室的那些女人不一样，你是淡淡的一笑。她们都是‘咯咯’的像个老母鸡下单似得；你走路也和她们不一样，小小的步子，在你的身后看着你的步伐呀，真的是有种弱柳扶风的样子……”
我的天……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呀……
我特别想让丫闭嘴，但仍旧保持着他说的“淡淡一笑”：“王科长，您是不是有什么日语有关的工作需要我做呀，不要绕圈子，我人笨的。”
王科长看着我稍稍停了一下，接着笑得可油油腻腻的了。
我赶紧别过脸去，只听他笑着说：“是啊，难怪说你聪明呢，你看看这是上头下来的文件。”
我这才看到他手上果真递来了一份材料。
接过去，也没看是什么，赶紧点头告辞：“王科长，那我回去看看能不能胜任哈。”
我转身要从这个办公室出去。
可是，我正要出去的时候，王科长又腆着肚子挡在门口了。
“小苏，你急什么啊，我们再聊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