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克里抵达北安军队的第三天夜里,金狼人发动了第一波进攻。
毫无预兆的进犯,却在金逸年和钟离然的预料中。
“金狼小崽子可真是等不及了。”一身战袍的顾子寒,站在将军帐中,和同样身披战袍的钟离然对视着。
“克里一逃脱,他们早就按耐不住了。”金逸年沉吟道,“不过,我们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钟离然脸色平静,白色的战袍让有种超然脱俗的感觉,恍然仙人降临,“走吧,这一战,我们也等得够久了。”
金逸年被他留在军中,由钟离然和顾子寒一起,率领三万大军,在兖州溯河河畔对峙着。
隔着一条河,钟离然看到忽然出现在这里的巴尔德,更加肯定了金逸年的说法。
应该说,和皇城里那位勾结的,一定就是这个巴尔德了。
“你们北安是没人了吗?怎么让你们这两个小屁孩出来应战?”巴尔德看到钟离然和顾子寒的瞬间便嗤笑出声。
钟离然一向不喜欢和人有口头之争,但是顾子寒就不一样了,“你们金狼才是美人了,让你这个老不死的出来应战。”
其实巴尔德的年纪,和圣上差不多,顾子寒这么说也没毛病啊!
“你……”巴尔德涨红了一张老脸,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本王现在不和你们两个计较,趁着现在脑袋还在你们头上,你们再多说几句。等你们的头被本王用来祭旗,你们想要说也没有机会了。”
鼓舞士气这种事情,在战场上并不少见。
沉稳如钟离然,又怎会看不穿这种把戏,“巴尔德皇子,比起用我们的脑袋祭旗,我觉得你还是要担心一下你的后方,也不知道你的那些兄弟,会不会趁着你到战场来的这段时间,像你一样背着金狼王做一些什么事。”
钟离然点到即止,随即似笑非笑地看着巴尔德。
这个时候会冒险上战场,巴尔德无非是想要看看克里是不是真的在这里!他做的那些事,要是被克里捅到最喜欢他的金狼王那里,那巴尔德这辈子就算和金狼王位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下子,巴尔德便更加确定,克里是被钟离然他们救出来的。
“嘴巴利索没什么用,我们手底下见真章。”
“那便请你们金狼人看看,什么人才配统领军队!”钟离然说着,举起右手,声音带着一股振奋人心的力道,“兄弟们,金狼人屡次进犯,我们一定要将金狼人赶尽杀绝,保护我们的河山,保护我们的家人,将金狼人永远赶出我们的土地。”
身后的将士们,被钟离然的一番话激得,群情激昂,不断大喊着:“将金狼人赶出去,将金狼人赶出去。”
远远的,金银年还能听到那震颤河山的声音,心中也跟着激荡起来。希望这一次,真的能一劳永逸。
厮杀声从远处传来,金逸年和克里两人对面而坐,却谁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的年岁都不大,也是第一次直面战场,心里难免有些害怕。
最后,还是金逸年找了话题,问:“克里,如果这一次,是我们北安赢,你会怎么办?”
“我一直都希望你们赢。”克里倒也不隐藏自己那点心思,“你不是到过金狼,极端的贫富差距,你不是也看到了?”
被他这么一说,金逸年又想起了到达金狼皇城之前,那些贫苦的人们,那种绝望的眼神,至今还让金逸年记忆犹新。
“阿年,你也不用这么忌惮我。我克里是说一不二的人,我承诺过,如果我荣登大宝,我一定不会和你们北安为难,这是我能给你们唯一的承诺。”或许还以为金逸年是金狼太子的原因,克里一直觉得金逸年对他还是有所忌惮。
可是在金逸年看来,克里其实和她是同一类人,他们一样没有什么大的野心,最大的心愿,就是自己的国家,能在自己的治理下,百姓能安居乐业,能将他们生活一步步提高,这就是以前的金逸年最大的心愿了。
“你能这么说,我也就安心了。”金逸年感叹着。
不远处的溯河河畔,金狼和北安的战争还在继续,营帐里等候钟离然他们归来的金逸年和克里,也无心睡眠。
可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战竟然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还没有结束。
金逸年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从前世无数的史书中,金逸年很清楚这样持久的战争,对双方将士都是一种煎熬。金逸年深信,此刻钟离然和顾子寒他们,身心俱疲的同时,很有可能陷进了金狼设下的陷阱。
“不行,我要去找他们。”金逸年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换上了她的战服。
一出营帐,金逸年就遇到了早已准备好的克里,“阿年,我随你一道去。”
“你?”金逸年大骇,“你可知道,你如今的身份。”
克里自己的身份有多尴尬他也知道,既不是北安的俘虏,更不是他们的朋友,与其在这里这么尴尬地呆下去,还不如和他们一样直接上战场,只有到了那里,克里才会觉得,自己真是金狼人,而不是像巴尔德那样的双面派。
“好,我们一道同去。”金逸年斩钉截铁地道。
与其在这里干等尴尬着,金逸年更希望和克里在战场上来一次真正的对决。
敢了半个时辰的路,金逸年和克里才抵达溯河河畔。
连天的烽火,在这漆黑的夜里,依旧将两岸照得通红,遍地的死尸,让金逸年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战争的残酷。
按照现场的情况,北安这边死伤十分惨重,可金狼那边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就是了。
钟离然的白色战服几乎成了红色,脸也不似往日那般干净。
在看到金逸年的瞬间,疲惫的眸子再次如璀璨的星辰,“阿年?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你在军营里等我就好?”
金逸年无暇顾及其他,下了马到了他身边,“怎么样,现在的情况如何?”
顾子寒右手手臂受了伤,还缠着厚厚的纱布,见金逸年到来,赶紧道:“阿年,你赶紧回去,一旦我们……”说到这里,顾子寒的语气一顿,“你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顾子寒是什么人,金逸年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情况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
“很胶着吗?”金逸年看着钟离然那双琉璃一样的眼睛,“到底如何?”
钟离然的面上闪过一丝痛恨,“军里又出了叛徒。”
不然按照他们的精密计划,这一次绝不会死伤如此惨重。
金逸年心也跟着一沉。如果钟离然说的是真的,那也就是说,和巴尔德勾结的那伙人,早已在北安朝廷里盘根错节,罪根深种!
就连商界,也有了金狼的爪牙,这说明什么?
这就说明了,金狼人这一次真的是有备而来,只等着将北安的边疆攻破,一统他们的天下。
其实,这是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只要想到这一役背后的原因便让人不寒而栗。
金逸年眸光一闪,忽然道:“我倒有一个主意,不知道你要不要听一听。”
远处的厮杀声源源不断,站在面前的金逸年的眼神,却有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钟离然淡淡点头,“只要能赢,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照做。”
“好,那么从现在起,你就听我的吧。”金逸年话音一落,立刻对站在自己身后的顾子寒道:“顾大哥,将所有的弟兄先召回来,他们现在肯定累坏了。”
“阿年?”战场上,先将自己的士兵召回来的一方,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都明白。顾子寒担忧地看着钟离然,他很想让他劝劝阿年,不能这么做。
可是钟离然沉稳的声音,最后还是让顾子寒打消了这个念头,“就听她的吧。”
虽然不知道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钟离然从前几次对金逸年的考量已经看出,这个丫头有着一颗七巧玲珑心,往往都能出奇制胜。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金逸年让顾子寒将人召回来之后,金狼那边暂时休息的地方忽然火光冲天。
“这是怎么回事儿?”隔岸相望,顾子寒十分不解。
金逸年看着那冲天的大火,嘴角挂着闲适的笑意,“克里与我一道出来的。”
“克里?”怪不得了!
克里对巴尔德有多恨,这几个人是知道的,所以这把大火,对本就强弩之末的金狼军队来说,立刻成了一道致命的催命符。
天大亮的时候,克里托人暗中给金逸年带了口信,他回金狼皇宫了,巴尔德烧成重伤,很快就会退兵。
就在金逸年接到消息的一天之后,果然如克里所言,金狼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退兵了。
至此,北安大胜。
可这份胜利,对钟离然来说,却是付出一万名弟兄的生命为代价的。
所以,回皇城的路上,钟离然一直都是闷闷的状态。
半月之后,钟离然带领剩余的将士,终于踏进了皇城。
金逸年作为一个不该存在的人,自告奋勇地和钟离然说,要住进丞相府,这可将顾子寒乐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