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声音传来的那一刻,钟锦良和钟离然两个人同时起身。
“秦襄,保护好夫人和少夫人。”钟离然眸光微深,不安地看着大门的方向。
他说得坦荡,倒是金逸年自己,莫名被他的一声少夫人说得小脸通红。
秦襄点头的同时,饭厅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多出了十几二十个黑衣人,训练有素地将钟夫人和金逸年围在中间。
钟锦良和钟离然两人同时仗剑,淡定地看着对方。
“早知道这一日始终回来,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钟锦良无奈地说。
钟离然跟着笑,“大概有人不想我和阿年成亲吧。”
这也是为什么,钟离然始终坚持,要在这么紧迫的时间里和金逸年成亲的初衷。
没有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如果真的不那么确定是自己的未来,那不如把握好当下。
至少现在这一刻,金逸年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两人说完,拿着剑就到前院和侍卫们一起并肩作战。
然而钟离然刚离开不久,忽然又折了回来。
穿过秦襄那些人的包围,当众将金银爱你抱在怀里,轻吻着她的小脸,“等我。”
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金逸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始终保持着超快速的心跳,莫名地因为他这一吻而安定下来。
她相信她。
不管这时间如何变迁,金逸年始终知道,有一个人,至始至终都不会让她受一点点伤。
再度放开金逸年之后,钟离然头也不回快速地离开。
他知道,要想今后能和阿年安稳地生活在一起,他就必须要有取舍。眼下的问题一日不解决,他和阿年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人,是顾子寒亲自带来的。
再见两人已是无话可说直接开打。
钟离然和顾子寒本身就不分高下,加上顾子寒带来的人是钟离然这边的十倍。
所以这一战,他们想胜的话,实在很难。
这一打,直接从天亮打到天黑。
眼见天色愈发深沉,金逸年不由得提心吊胆。
“阿娘,你说,我们今天能走吗?”金逸年担忧地抱着钟夫人问。
其实早在她和钟离然成亲之前,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包括行李也是打包好的,马车也是准备好的,只等金逸年和钟离然新婚的头三天一过,他们就会离开北安,迁往金狼。
只是他们还是太低估了顾子寒对金逸年的执着。
这距离他知道金逸年和钟离然要成亲才过了多久,就已经奏明绍安帝,亲自到这里捉人来了?
“我相信你爹。”面对孩子的慌张,钟夫人始终保持着一颗平常心。
爱他,就相信他!这是钟夫人嫁给钟锦良之后,一直保持的寻常心。还没有金逸年的时候,边疆的战事一起,他一去就是好几年。
在完全无法通信的时候,钟夫人每天都会在佛祖面前祈祷他能平安回来。
失去金逸年之后,虽然她的脑筋不再像过去那样清楚,但是这个习惯始终不会变。这也是为什么从早上开始,她就一直双手合十念着佛经。
秦襄带着几个兄弟,一直抵挡在门口。
直到满身血污的钟锦良,有他的,也有别人的,“夫人阿年,你们快跟着秦襄从偏门先走,这里快要挡不住了。”
秦襄二话不说,直接带领几个兄弟,将前面的路开辟出来。
“阿爹,那你和阿离呢?”金逸年总觉得事情不对。
钟离然摸着她的脑袋,“你放心,你和你娘先走,我和阿离断后。”
被他这么一说,金逸年总算肯跟着秦襄走了。
马车和行李是早就准备好的,金逸年和钟夫人刚从偏门出来,秦襄亲自驾着马车快速消失在黑夜了。
钟离然看着不远处一瞬即逝的火光,知道金逸年和钟夫人已经被成功送走了。这才和钟锦良一起带着仅剩的兄弟,慢慢地往外挪着。
马车越走越偏僻,很快就来到和金狼接壤的吊桥。
其实通往金狼也有平坦的地方,但是此时走吊桥,已经成了金逸年他们逃脱的唯一捷径。
借着月光,金逸年看到两峰之间那飘摇不定的吊桥。只要过了这座桥,他们就安全了。
在等候钟离然和钟锦良回来汇合的过程中,金逸年第一次知道,时间也有过得这么慢的时候。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远处的厮杀声由远及近。
“来了。”金逸年激动地抓着母亲的手。
钟夫人的表情也不轻松,闻言,轻轻拍着女儿的手臂,“我们很快就安全了。”
“嗯……”在这时候的金逸年看来,胜利离他们是如此之近。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金逸年和钟夫人始料未及。
顾子寒不愧是战将,居然早就摸清了这里和金狼的距离,因为他知道克里和金逸年的关系,如果金逸年下辈子想要过得安稳,那么金狼是她唯一的选择。
所以在离金狼最近的这个地方,顾子寒早就在树林里布好了陷进。
金逸年他不想伤害,所以刚才她和钟夫人经过的时候,隐藏在里面的杀手并没有出手。
现在他们等候的人已经来了,他们已经迫不及待。
火光冲天而起的瞬间,金逸年只来得及看到钟锦良被钟离然一推,朝着他们这边快速奔来。
“秦襄,带着老爷夫人和少夫人赶紧过桥。”厮杀声里,钟离然的声音显得那么的突兀。
“我不走。”金逸年说着就要下车,被钟夫人抱住,“阿年,冷静,你难道看不出来,阿离是想断后吗?”
金逸年再一次傻傻听了,只是目光仍不放心地透过车窗,一直凝视着人潮中那个孤傲的身影。你一定要跟着过来,你答应过我的,这辈子都要照顾我,你不能食言。
秦襄驾着马车,钟锦良护在后面,将追上来的追兵踢到敲下奔腾的水里。
黑暗中,只闻震耳欲聋的水声和令人头皮发麻的厮杀声。
钟离然确实也没有让金逸年失望,紧随其后,一直以一人之躯抵挡着越来越多的追兵。
吊桥长且淡薄,本来就摇摇欲坠了,加上现在人一多起来,桥索面临着断裂的危险。
一旦桥索断裂,那在桥上的人下场可想而知。
脚底下是支撑着整个金狼和北安人民用水的蓝江,天气这么冷又是深夜,掉进去的下场只怕只有和阎王爷见面才能结束。
“秦襄,快点……”在队伍最后面的钟离然,满身的血可是目光依旧那么坚定。
同样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顾子寒,并没有随着众人追上吊桥,而是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马背上,看着昔日那个同甘共苦过的兄弟,是如何拼尽全力保护着他的女人。
殊不知,钟离然越是尽心尽力地保护着金逸年和她的父母,顾子寒的心里就越是恨他。
恨他心思太过深沉,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就将金逸年的亲生父母都搞定了。
秦襄确实也给力,很快将金逸年和钟夫人带到了桥的另一边。
马儿的脚一踏到陆地的时候,金逸年马上从车厢里蹿了出来,紧张地看着已经来到一半的钟离然。
“我去帮忙。”受了重伤的钟锦良说。
可当他刚站起来,人却忽然往前一栽。
“阿爹……”
“将军大人……”
“锦良……”
秦襄赶紧将人带到车厢里,经过一番简单的查看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将军大人失血过多,晕倒了。血我已经帮他止住了,暂时没有危险了。”
钟夫人和金逸年的胸口悬着的石头还没来得及放下,只听桥对面的顾子寒又发话了,“剩下的人,一并给我追,谁能拿到钟离然的人头,我为他加官进爵。”
“顾子寒……”隔着常常的桥索,金逸年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
与此同时,桥的另一边,顾子寒像是有了感知一样,忽然抬头,朝着金逸年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
顾子寒一下令,整个桥的人也就跟着多了起来,晃的程度也更加剧烈,此时在桥上的每一个人,想要让自己安稳的站着,已经是不可能。
跑在最前面的钟离然,一人当然无法挡住这么多的人。
当他拼尽全力跑到桥的另一端,跟着一小段距离,能看清金逸年脸上那着急的表情之后,心里最后一丝遗憾也没有了。
杀生震天中,金逸年只看到钟离然忽然举起手里的长剑,往连接着这一边的桥索一砍。
失去支撑的吊桥,马上倾向一边,桥上的人瞬间消失了一半,因为都掉黑漆漆的河面了。
眼见钟离然再次举起剑,准备往另一边的桥索砍的时候,金逸年再也忍不住扑了上去,“不要,不可以……”
听到她嘶哑的喊声,钟离然忽然笑着抬头看她,嘴角的笑意是从未有过的温柔,“阿年,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我爱你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不要再说这些了,你上来,上来好吗?我拉你。”惊慌的金逸年,半趴在悬崖边,手尽量往摇摇欲坠的桥索伸去。
“我爱你。”钟离然忽然说,“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
我爱你,所以对不起。
接着钟离然举起长剑,毫无留念地砍向桥索。
“不……金离然,我恨你,你骗我,你永远都在骗我。”
两座山峰之间,空荡荡的,只剩下金逸年撕心裂肺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