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良弓藏
小瓜豆2018-04-10 17:113,214

  韩凉踏着夜色而来,身上犹带着湿气,推开门正听见文绮在笑。

  “凭什么?”文绮轻闭上了眼睛,口中喃喃道,“我的弟弟在荒山上孤助无援,他在这儿怀抱娇娘,歌舞升平?”

  秦久慈和凝雪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韩凉无声息的走过来,没有开口打扰她们。

  文绮将剩余的棋子凑成一堆,手上沾了尘土却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她问秦久慈道:“殿下,您也有兄弟姐妹,若是看见您自己的手足被野兽分食,不知作何感想?”

  等文莫城带着官兵上山搜寻之时,只能找到一地的暗血和挂在树枝上残破的衣物,竟是连尸骨都寻不到,文莫城怒极,带着三千官兵围了荣府让他交出荣正端。

  荣正端吃喝玩乐还行,遇上正事可就怂了,眼见得出了人命,只得往荣启林身后藏。文莫城因为荣启林这一番搅和,在京中的名声本就不大好,他带兵一围,不出一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京都,秦昭帝知晓后将他们二人招进宫来,文莫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荣启林却是死咬者不承认,只是说是荣正端的醉话,当不得真。

  两人在御书房中争执未果,秦昭帝便让他们先回去,着奉天府府尹高景之彻查此事。可秦昭帝不知道的是,这高景之是荣启林一手提拔上来的,表面不与任何人为伍,实则私下与荣启林的关系很好,两人狼狈为奸,硬生生将荣正端杀害文锦说成了文锦杀害荣正端不成,自己坠河而亡。

  文夫人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一病不起,没过两日便去了。

  文莫城痛失爱子,再失发妻,他手执长缨枪,闯进花间楼将那正在寻欢作乐的荣正端硬生生的刺穿心肺,把他的头颅割下来放到文锦和文夫人的坟前。

  “之后他留了一封信给我,隔日便自尽了。”文绮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平静的很,泼天的仇恨经过十几年的光阴,竟可以这么轻轻松松的说出口来,“他临死都不肯闭上眼睛。”

  一代英豪,竟落得个死不瞑目的的下场。

  “荣启林死了儿子,自然也气的不得了,可在他找过来的时候,我爹早已经死了。”

  “没办法,只得把怒气发在我身上,他将文府上下十几个仆从下人都杀了个干净,又将我……”文绮声音忽然哽住,她苦笑一声,“说出来真教人恶心,便不说了,免得污了各位的耳朵。”

  秦久慈问道:“我父皇他知道此事么?”

  文绮跳过刚刚那个话题,说道:“正是皇上看我可怜,才给我安排了一处院子让我住着,我是罪人的遗女,周围少不了流言蜚语,荣启林不时的差人上门捣乱,如此过了几年之后,皇后知晓了此事,可怜我,便将我接到宫中来了。”

  彼时她还以为跳脱了那个令她厌恶生畏的圈子,却不料是走进了另一个深渊。

  听完她这番经历,屋内的几个人都沉默了。

  文绮说道:“不论如何,荣莺已经死了,嫔妾随你们处置吧,只不过还有一愿未了——荣启林一日未死,我一日都不会放他。可惜……不能了结了他。”

  凝雪问道:“那你为何又要将这一切推到公主身上?”

  文绮道:“已经有人查出了荣莺是中毒而死并非是自缢而亡,嫔妾为了明哲保身,这才推到公主身上。”

  韩凉看了一眼逐渐变少的棋子,说道:“为什么不是其他的宫妃?”

  文绮说道:“就算真查到公主身上,碍于身份他们不会在深究下去,若是换了宫妃,没准会给她们带来无妄之灾……总之,是嫔妾对不起公主殿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韩凉觉得蹊跷,刚欲开口,就看到文绮的眼神映着火光向他投递过来,轻飘飘的朝他做了两个字的口型。

  韩凉欲言又止,秦久慈没注意到这等细节,叹了口气,说道:“不论荣贵妃如何令人生恨,你也不该害她,把自己一辈子赔进去。”

  “那又何妨?”文绮说道,“这世上只剩着我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死前拉个垫背的,枉我来这世上走一遭。”何况还要受制于人,而就在今晚,禁锢着她的枷锁终于松了,这几年来一直吊着的心莫名的也放下来。

  “你要好好活着。”秦久慈忽然说。

  文绮微张着嘴惊讶的看着她,像是搞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只听秦久慈又道:“荣启林还活着,你便不能死。”

  文绮看着她,良久,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

  夜里折腾了许久,临近寅时才歇下,临睡前脑袋里一直不停的重复着韩凉临走前叮嘱的她那句:切勿多事。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秦久慈原以为还要睡上个天昏地暗,未曾想天刚蒙蒙亮就醒了。

  她推开窗户,太阳还未升出来,天际处是一片鱼肚白,秦久慈托着下巴在窗户边不知在想着什么,外头的小宫女见了,忙要过来伺候她穿衣洗漱,被秦久慈挥了挥手遣走了,自己关上窗户慢吞吞的走到木柜旁边,挑了一件藕色的素裙套上。

  平时她的头发都是专门的宫女来打理的,今天坐在铜镜前,心血来潮的自己想编个辫子,没想到看起来简单的事物坐起来那么难,秦久慈抓着滑溜溜的发丝七拐八绕的盘成一个奇怪的造型。

  凝雪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看到她这幅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上前将她发前垂下的一缕青丝提上去,说道:“殿下今日怎么醒的这么早?”

  “睡不着呗,”秦久慈拨弄了两下自己的头发,实在是烦躁,“哎真是麻烦死了,还得靠你……凝姐姐,快来帮我整整,这一缕怎么也带不上去!”

  凝雪接过她那头乱糟糟的长发,十指灵活的在发间摆弄了几下,一个轻巧的灵云髻便束好了。秦久慈杵杵自己被卷的牢牢的头发,稀奇的说:“真是奇怪了,怎么我就弄不成呢?”

  凝雪将布巾用热水浸湿,笑着说道:“殿下的手是用来弹琴写字作女红的,这等粗活还是交给奴婢这些下人做吧。”

  秦久慈说道:“我倒是想学学,等有空了凝姐姐你教教我吧。”

  凝雪笑着应了,秦久慈道:“对了,今日去看看母后吧,听闻她这两日身子不好,是怎么回事?就是不知道准不准我出去……她生了几日的气,也该消了吧?”

  凝雪回道,“皇后娘娘疼您,宫门口的守卫不知什么时候早便撤了”她将温度适中的布巾递给秦久慈,“听元乐宫那边的人说好像是感了风寒,已经找太医去看过了,暂无大碍。”

  秦久慈擦了擦脸,道:“一会儿去看看吧,母后身子刚好没多久,我不放心。”

  凝雪道:“奴婢现在去传早膳,现在时辰还早,待会儿再去也不迟。”

  秦久慈用过早膳,风风火火的就到了元乐宫,彼时柳皇后刚起,脸上犹带着几分倦色,看到秦久慈来了,笑着招招手,问道:“怎的这么早便来了?”话音刚落,便有些上不来气,扶着床沿咳了好一阵才停下。

  秦久慈见柳皇后这幅虚弱的样子,担忧道:“母后,脸色怎的这么差?不是说只是伤寒么,怎么咳的这样厉害,莫不是痨病吧?”

  柳皇后笑着敲了下秦久慈的额头,说道:“有这么说母后的么,真是不吉利,只是普通的伤寒罢了。”

  “没事儿就好,”秦久慈生怕是之前的蛊虫没除干净而留下的后症,听皇后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儿臣这不是担心您么。”

  柳皇后忽然问她:“慈儿,你这几日总往樱兰宫跑做什么?”

  秦久慈自以为这事儿做的是天衣无缝,没想到早就让她母后知道了,于是也就不再隐瞒,说道:“儿臣与文常在说的上话,宫中无聊,闲来无事便去找她说说话。”

  柳皇后道:“身份有别,往后少去为好。”

  “为什么?”秦久慈不解,“因为她的家世么?”

  柳皇后颇为惊讶,反问她:“你都知道了?”

  秦久慈心里想着,不慎秃噜了嘴就说出来了,看柳皇后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含糊的说道:“嗯……跟儿臣多少提过一点。”

  幸好柳皇后没有往下深究的意思,而是说道:“家中突遭巨变,她也是个可怜之人。”

  秦久慈道:“儿臣听她说是您将她带进宫来的,您怎么从来没跟儿臣说过?”

  柳皇后面上闪过片刻的阴冷,随即被笑掩过去了,说道:“她竟连这个也告诉你了,也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五六年前的旧事了。当年文家出了那样的事情,皇上就算是有心帮,也帮不了。本宫知道这件事情还是皇上无意间说出来的,这才知道文家还有个女儿活着,文丞相对皇家有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文家最后一人再吃苦头,于是和皇上商量了,便将她接近宫来了。”

  秦久慈忽然问道:“那么您是早就想到了荣贵妃那件事是她做的对不对?”

继续阅读:第六十五章 知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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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重楼一世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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