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久慈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瞟了一眼秦澈,说道:“瞎折腾什么,别让别人看了笑话。”
面上虽是带着笑的,秦澈还是能感觉到她话里带着苦涩的意味。
秦久慈道:“有空你去看看母后,她前几日让我气着了,身子不大好,你多劝劝她,就说我……想开了。”
秦澈临走前秦久慈又嘱咐了一遍让他不要去扰韩凉,秦澈嘴上应了,心道:不去好好教训一顿可还行?
从瑶光殿出来,秦澈直奔景兰宫。
景兰宫的宫门紧闭着,秦澈随身没带着侍从,只能屈尊降贵的自己去敲门,领他没想到的是前来开门的不是顾子青而是一个宫女,那宫女见了他眼中闪过一抹讶异,宫女给他行礼道:“裕王殿下万福金安,今日景兰宫不待客,请您回吧。”
秦澈冷笑道:“不待客?那你又是哪里来的?”他大步跨过门槛要往里走,那宫女慌慌张张的跑到他前面双手一栏,说道:“殿下,您不能过去,皇……”
“皇什么皇,给本王让开!”
宫女不过是个弱女子,此刻秦澈硬闯,她也拦不住,只得跟在他后面徒劳的说:“裕王殿下,万万不可啊……”
秦澈心中原本存着怒气,可就在见到坐在桌前坐着的人的那一刻,原本的那些怒气顷刻散了个干干净净。
中年美妇正跟韩凉在说着什么,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岁月的流逝在她脸上印下浅淡的皱纹,非但不显老态,反而多了几分温蕴的柔情,她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澈儿,母后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怎会如此鲁莽?”
再说秦久慈这边,秦澈走后没多久,许怀柔便一脸担忧的模样找过来了,进门便问道:“阿慈,你还好吧?”
秦久慈抬起来,笑道:“我能有什么好不好的,倒是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许怀柔道:“是皇后娘娘召我来的,让我来看看你。”
许怀柔看着秦久慈丝毫没有异样,不免奇怪,“阿慈,我说这话可能有些不合适,但还是该问一问,”她斟酌道,“阿慈,你怎么忽然就答应这门亲了,你可是想好了?皇令一下,就再无更改的可能了。”
由于现在是荣贵妃的丧期,皇上并未下旨赐婚,只是大家都知道婚事罢了,等到十月一过,圣旨一下,到时候可就是铁板上钉钉,再无反悔可能的事儿了。
“没有为什么,就是应了呗,”她笑嘻嘻的抬起头对许怀柔说,“柔姐姐,以后你就得唤我一声弟妹啦。”
许怀霆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都快高兴疯了,安泰王府上上下下皆是一片喜庆,可许怀柔可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见过秦久慈因为韩凉露出娇俏的女儿姿态,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两人为何会分开。此时看她这幅强颜欢笑的样子心疼的不得了,说道:“阿慈,你不必难为自己。”
“没有的事儿,”秦久慈拿着自己手中的绣品给她看,“柔姐姐,你看我绣着鸳鸯怎么样?费了好大的功夫,这东西看着简单,自己一动手才知道原来这么麻烦……”
许怀柔凑头一看,雪白的丝绸上绣着一只花里胡哨的似鹅非鹅似鸟非鸟的东西,她咳了一声,说道:“总盯着这些东西眼都花了,不如出去逛一逛?”
秦久慈挑着一根金色的细丝,说道:“我在宫中呆了这么些年都,都被我逛了个遍,外面日头又毒,出去做什么,一会儿我叫凝雪送上来些雪泡梨水解暑。”
秦久慈自那日之后就没出过门,许怀柔怕她憋出毛病来,非要拉着她去散散心不可,说道:“整日做女工活儿小心别把眼睛看坏了,我刚刚来的时候瞧见那边有种五瓣的白花甚是好看,我先前从未见过,你许是认得什么品种,陪着我去看看吧。”
许怀柔都这么说了,秦久慈只好陪着她去了。
两个人慢悠悠的走在外面,不到酷暑的时候,走在阴
”凉里倒也不是很热,秦久慈一路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样,连自己何时到的樱兰宫都不知道,等在反应过来的时候,许怀柔已捡了掉在墙下的一个花瓣,问她:“阿慈,你知道这是什么花么?”
秦久慈将花瓣拿过来凑到鼻尖闻了闻,气味微苦,摇摇头道:“我也不知,从未见过这种花,看着模样倒是挺像是梨花的,不过闻得味道不大像。”
这时,从一旁传来一个柔弱的问安声:“公主殿下金安。”
秦久慈寻声看去,一个穿着淡青色罗裙的女子正站在樱兰宫宫门口,秦久慈瞧着她眼熟,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答道:“奴家是这樱兰宫的常在,文绮。”
秦久慈打量了她一眼,许是不受宠的缘故,她不像是后妃,反倒像个宫女。
“这是金樱花,”她主动解释道,“让公主殿下见笑了。”
文绮说话的声音柔而细,不自觉的叫旁人也柔了嗓子,秦久慈笑笑,说道:“是本宫孤陋寡闻了。”
文绮道:“嫔妾这里常年不见来客,不知两位可否赏脸到樱兰宫坐坐?”
许怀柔带她出来就是为了转移转移秦久慈的注意力,不让她死磕在韩凉那件事儿上,此时受邀,回道:“叨扰了。”
秦久慈无可无不可,便跟着一起进去了。院子的西南有棵古树,古树阴凉处摆着一方小几,两尊石凳,临近宫门处有一片金樱子,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想必是出来之前正在下棋,小几上摆一盘未下完的残棋和半盏清茶,文绮将她们二人领进屋里,笑道:“常年不来人,有些寒酸,让你们见笑了,请稍等片刻,嫔妾去端茶来。”
文绮走后,许怀柔道:“她这里不似别殿,倒是清净的很。”
秦久慈道:“哎,又是一个被耽误在深宫的女子。”
不多时,文绮端了两杯花茶来,淡白的花瓣混着碧绿的茶叶在凉水里舒卷,轻抿一口,入口微凉清冽,秦久慈赞道:“好香,是用什么泡的?”
文绮道:“用了些陈年的茶叶和金樱叶,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公主谬赞了。”
许怀柔道:“常在客气了。”
文绮笑笑,说道:“此茶可活血散瘀,祛风除湿,二位若是不嫌弃,走的时候便带走些,金樱叶单拿出来有驱虫之功效。”
话说及此,秦久慈这才发现院子里静的很,没有蝉鸣声和不知名小虫的嘶叫,按理说这时正是蝉鸣的厉害的时候,有时候在瑶光殿直吵的秦久慈午休不成,凝雪还得专门带着宫人到树上捕蝉去。
秦久慈问道:“你是何时进宫的?”
秦久慈瞧着她眼生,还以为是这两年才招进宫来的,没想到文绮说道:“已有六年了,到了今年十月,便是第七年。”
许怀柔看着她的模样不过二十,没想到竟进宫这么长时间了,秦久慈惊讶的说:“我平时倒是没见过你。”
文绮脸上带着柔丽的笑,说道:“嫔妾这等身份是去不了宫宴的,每日除了晨昏定省之外,就不到别的地方去了,公主瞧着眼生是应该的。”
除了周芸以外,这是第二个在后妃中称了她心的人,秦久慈问道:“三年之期早已过了,你怎么也不回去?”看她的样子也不是那种爱争宠之人,拿着一笔不菲的银两,趁着年华正好,过自己的日子多自在。
文绮道:“嫔妾入宫之前是乐籍,即便是出去了也无处可去,除了唱戏又不会别的什么手艺,就算真的会,这么多年过去,嗓子和身段也早不如前了,还不如呆在这宫里面。”
六籍之中,乐籍最末,她这么想也有道理,可惜她父皇并非两人,才不会顾忌一个不讨喜的嫔妃是什么籍,文绮又道:“皇上能给嫔妾一个安身之所便已是天赐的恩德,嫔妾不求其他,只求能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辈子。”
许怀柔道:“家中总有可安身,一辈子呆在这宫里,青春都耗光了,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出去寻个好夫婿也未尝不可。”
文绮摇摇头,说道:“嫔妾是幼时被卖入戏班的。”后面的话不言而喻,想必是亲生父母抛她而去,早寻不着踪迹了,秦久慈想到跟在秦澈旁边的那位紫玉公子好像是和她差不多的出身,当时紫玉说要封台,自此之后再也不唱戏时,秦澈二话没说,将他的乐籍销了认作义弟换成贵籍。若不是秦洌当时拦着,秦澈都恨不得将他改成皇籍。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听文绮讲了一些小时候的事儿,等到日薄西山,秦久慈才依依不舍的告辞。
消停的日子没过两天,这日秦久慈刚从梦里醒过来,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状态,就见凝雪急急忙忙的走进来,说道:“殿下,奴婢伺候您起身吧。”
“几时了?”秦久慈打了个哈欠,张开胳膊由着宫女给她穿衣。
凝雪道:“卯时一刻。”
秦久慈问:“时辰还早,这么着急做什么?”
凝雪道:“殿下,昨夜又有宫人在绯烟宫‘撞鬼’了。”
秦久慈最后的那丝睡意散了,问道:“又看见‘荣贵妃’了么?”
凝雪道:“说来话长,皇后娘娘来了,正在路上呢,您快些洗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