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皇后久久没有出声,已是泪流满面。
秦久慈见她久久没有出声,抬起来头来,看到着她风韵犹存的母后,说道:“母后,您别气着了身子。”
柳皇后一双美目中尽是哀愁,说道:“慈儿,你不喜欢许怀霆,可以,母后不强迫你嫁,可你怎么就——”她重重的叹了口气,“就算是不喜欢皇家的人,嫁一个平民,一届布衣也强的过……一个敌国的质子啊!”
“母后……”秦久慈看着她这幅样子心里也不好受,语气却是依旧坚定,“我意已决,此生便认定他了。”
柳皇后跌坐在靠椅上,手无力的搭在扶手上,说道:“罢了,本宫且问你,昨夜闹鬼之事,你知情么?”
秦久慈摇头,答道:“不知情。”
“荣贵妃之死与你可有关系?”
“无关。”
“你可知,荣贵妃的尸体在今晨不翼而飞?”
“她的尸体不见了?!”秦久慈惊讶的反问道,“母后,儿臣虽与她有隙,万万不会做这等有损阴德之事的。”
柳皇后知道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此时问一问也就是求个心安罢了,她摆摆手说道:“行了,慈儿,你先下去吧。”
等秦久慈回了宫,被告知那宫女已经醒了。等到了偏殿,小宫女正在小口小口的喝水,见她来了忙从床上下来,行礼道:“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秦久慈嗯了一声,问道:“可好些了?”
小宫女平时在绯烟宫中听说她是个不近人情刁蛮又任性的公主,没想到会对她一个小小的女婢这么好,一时间鼻头一酸,扑通一跪,行了个大礼,说道:“谢公主殿下救命之恩。”
秦久慈还没被人这么谢过,她将宫女扶起来,说道:“什么救命不救命的,顺手把你带回来罢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绿萍。”
秦久慈坐在椅子上,示意她也坐下,绿萍哪里敢坐,之前在绯烟宫里经常是一跪好几个时辰的,此时能站着便是天大的恩赐了,秦久慈也不勉强他,问道:“昨夜你都看到了什么。”
绿萍吞了口口水,这才说道:“昨夜轮着奴婢给贵妃娘娘守夜,之前一直没什么事儿,直到亥时,更楼的钟声刚过,屋里的烛火便灭了,奴婢以为是穿堂风将烛火熄了,于是便起来点灯,”绿萍顿了顿,试图将那惊悚的一幕用言语形容出来,“在点亮烛火之后……奴婢看到‘荣贵妃’就在最后一盏灯的旁边!”
她的身体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扭曲着,身上穿着死前的衣服,似骷髅的双手死死的箍住她的脖子,烛火映着她惨白的脸和伸到下巴的红舌。
绿萍顿了顿,说:“她掐着奴婢的脖子,嘴里说了什么奴婢没听清楚,好像是在叫谁的名字……”
“她碰到你了?”秦久慈抓住重点,“你看清她的脸了么?确定是荣贵妃?”
绿萍昨晚的被吓怕了,慌不择路的逃出来的时候根本没再敢回头看一眼是不是荣贵妃,“奴婢不确定……”
秦久慈冷哼一声,道:“那就是有人装神弄鬼了,本公主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想要给本宫泼脏水。”
搁在平时,秦久慈压根就不爱搭理这事儿,可这回牵扯到了韩凉,母后既然能知道,难保别人不会知道,韩凉在这宫中举步维艰,不能因为自己在给他惹上什么麻烦了。
午膳的时候秦久慈咬着筷子,想着今日母后将她叫过去的样子,吃不准她是什么意思。生怕她会瞒着自己去找韩凉,越想越有这个可能,想着想着便坐不住了,撩了筷子就要往景兰宫去,好巧不巧的正碰到从柳皇后那得知了消息匆匆赶来的秦洌。
“大,大哥!”秦久慈心虚的叫了一声。
都说长兄如父,秦洌虽然只比秦澈大两岁,可与秦澈那副浪浪荡荡的模样截然不同,常是一副严肃的模样,偶尔在秦久慈撒娇的时候会流露出少许温情的样子,更别说此时正生着气,对她自然是没有好脸,说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
秦久慈没皮没脸的笑了笑,说:“你不是我大哥谁是我大哥~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秦洌道:“饿了,来你这蹭口饭吃。”
“啊?”秦久慈没想到他要留下,秦澈见她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说道:“怎么,留哥哥吃个饭也不成?”
“成,成,成。”秦久慈说着,出门不足两分钟的时间又重新坐回了饭桌上。
秦久慈急着去景兰宫,自然是没胃口吃东西,随便扒了几口就把碗筷放下了,瞪着桌角的衬布出神。
秦洌斜睨了一眼满是心事的秦久慈,问:“刚刚急着去哪儿?连午膳也顾不上用。”
“不去哪,”秦久慈道,“这不是出来接你么。”
秦洌冷哼一声,“得了吧,你这是急着去景兰宫吧?”
秦久慈嘿嘿一笑,说道:“你这不是知道么,那就发发好心,放我走吧。”
“走什么走!”秦洌嗓门突然提高了好几个度,显然是气急了,“成何体统!”
秦久慈没想到一向宠着自己的大哥不仅和母后一个思想不说,还冲她发这么大的火,本来心中气就不顺,被他这么一吼,脾气也上来了:“体统体统,我要什么体统!喜欢一个人是错吗?我不想他因我的缘故受罚是错吗?为何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要来阻拦我?”
秦洌‘啪’的一下将筷子拍到桌子上,怒道:“你怎的这么糊涂!这不是你与他两人之事,这关系到两个国家,是你能做主的么?”
秦久慈不甘示弱的说道:“我不管什么国家不国家!我就是喜欢他,离不了他!实在不行,我和亲去靖国还不成吗!”
秦洌气急,抬起右手朝秦久慈挥去,等再回神的时候,秦久慈捂着通红的侧脸,满眼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秦洌这才惊觉自己干了什么,“慈儿,我……”
可惜秦久慈根本不听他之后说什么,捂着脸跑走了。
……
“太子已经得知此事了?”女人低头吹了吹杯中的清茶,“可说什么了?”
宫女回道:“也没说什么,教训了两句,公主便跑了,奴婢碍于身份没能追出去查看,不过十有八九是到景兰宫去了。”
她放下茶盏,将落在棋盘上的金樱子拂下去,说道:“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么?”
宫女道:“主子暂时还没有交代。”
“嗯,事情都已经办妥了,”女人手执黑子,斟酌片刻将棋子落在棋盘上,“麻烦你捎回去句话,就说我累了,歇一阵。”
宫女笑了笑,说道:“您这是说的什么话,主子说过,落棋无悔,棋局已开,由不得您。”
“再说,您可以歇着,”她的语气恭谦而温柔,却句句带着利刃,“只是您这一歇,有人就得开始操劳了,再说了,您弟弟的下落……您也不想知道了么?”
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笑声,她看着棋盘上苟延残喘,几乎走至绝路的白子,淡淡道:“我知道了。”
在宫女低头退出去的下一刻,穿着云锦宫装的的夏嫔笑盈盈的走过来,说道:“呦,妹妹这是下棋呐?真是好兴致。”
“姐姐说笑了,”她垂着眼睛,屈膝行礼,“姐姐金安。”
夏嫔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叫她起来的意思,施施然的坐到刚刚她做的位子,说道:“妹妹好大的架子啊,出席个百花宴还得让姐姐我亲自来请。”
……
韩凉坐在秦久慈旁边,轻轻揉了揉那个一直埋在膝盖里的小脑袋,问道:“怎么这个时辰来了,是谁欺负我们公主殿下了?”
秦久慈声音闷闷的,显然是哭过了,“不用你管,走开。”
韩凉瞧着她这幅无理取闹的样子笑了笑,说道:“这是景兰宫,要走也是你走。”
秦久慈,心里本就委屈,没想到他非但不安慰还在说笑,心里的委屈更甚,站起来一甩胳膊,露出一张哭的通红的眼睛和微肿的脸蛋,说道:“走就走!”
韩凉扳住住她的肩膀,问道:“你的脸怎么肿了?”
秦久慈侧过头,说:“你都让我走了,还问这么多干什么。”
韩凉拉她坐下,从衣襟里拿了块方帕给她,说道:“傻姑娘,该听话的时候不听。”
秦久慈抽抽鼻子,毫不客气的将那块带着薄荷香气的帕子捂住鼻子,说道:“没什么事。”
韩凉若是能叫她糊弄过去便不叫韩凉了,问道:“是不是因为我的事情,被你父皇母后知道了?”
“嗯,”秦久慈闷闷的应了,“父皇还不知道,不过大哥方才来找我了,他说我们二人不合适,还说我糊涂……”
韩凉不知从哪弄了个剥了壳子的熟鸡蛋在她半面微肿的脸上轻轻揉搓着,“脸上是他打的么?”
秦久慈唔了一声,说道:“他什么都不懂,他根本不知道……”
“小鹊儿,”韩凉打断他,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说道,“你大哥他,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