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前线告急,大哥生死不明,在此关头上您不可再出差错了,父皇您三思啊!”秦澈单膝跪在地下右手撑地,地砖冰凉的触感顺着他的胳膊一直冷到了心里。
秦昭帝手抚上他尘封了二十年之久的盔甲,说道:“现下军心涣散,唯有朕御驾亲征才可安抚军心。”
秦澈道:“交由儿臣去即可,您万不可去冒这个险。”
“你能做什么?”秦昭帝问他,“会带军还是会打仗?太子去都镇不住的地方,你以为你就可以么?”
“儿臣……”
秦昭帝两鬓斑白,脸上是掩不住的苍老与疲惫,他道:“澈儿,莫再多说。朕得去将你大哥带回来。”他们心里都明白,秦洌被困在大军之中已是凶多吉少,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国家的决策者若是在出了什么差错,那么靖国便真是要亡国了。
秦澈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您若是不坐镇京都——”
“不是还有你么?”秦昭帝肃然道,“你也是朕的儿子,学的与太子一样也不少。”
秦澈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秦昭帝,“父皇,您……?”
“朕心已决,勿要多劝。”秦昭帝走到龙案后坐下,狼毫沾饱了墨水在宣纸上写下几句话,他边写便说道,“朕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要护好靖国千万的百姓,挡住朝中诡谲的朝臣,还有……看好你的妹妹。”
“我大秦的江山,现今交由与你。千千万万的百姓也托付于你,澈儿,不要让为父失望。”
秦澈喉头涌上苦涩,一字一顿坚定的说道:“儿臣、遵旨。”
……
“不可能的,”秦久慈笑了,“韩凉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比谁都希望和平,渴求安定,怎么可能杀父弑兄?”
许怀柔目光哀切的仿佛在看一个溺水的旅人,她道:“他回国不过三月,便将靖国大将方天明收入麾下,阿慈,不要骗自己了。”
秦久慈说道:“你一定是误会了,他向来不屑于争夺皇位之事。”
“皇上御驾亲征不日便要启程,韩凉下月便要登基为帝,你说这一切是猜想是误会?阿慈,他马上就要成为靖国的主宰者了,你还天真的以为他任由秦国这块肥肉在他的嘴边徘徊么?”
“够了!”秦久慈大叫一声打断她,“我该休息了,凝雪,送客!”
说罢,自己从椅子上站起来,看也不看她的自己走到床边背对着许怀柔躺下了。凝雪悄无声息的走过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许怀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宠着她单薄的后背说道:“阿慈,今日我说的话有些过了,不过还是要你自己好好想想,东西我都放在这里了,若是有什么不够的记得来找我,别委屈了自己。”
秦久慈没有理会她,许怀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随着凝雪出去了。
临走前,凝雪道:“小姐,今日之事多有得罪,奴婢在这里向您道声对不住。”
许怀柔轻叹,说道:“今日我有些操之过急了,没有顾虑到阿慈的想法。”真相迟早是要揭开的,将她的美好幻想连着皮肉硬生生的撕碎踏裂,不论是谁都经受不住,更何况还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凝雪道:“辛苦许小姐了。”
将人送走之后凝雪回到内殿,床上的秦久慈把自己整个都塞在被子里,凝雪上前轻扯了扯被角,说道:“殿下,人走了,您出来吧,这么闷着对身子不好。”
秦久慈翻身躲开凝雪拍她的手,没有说话。
凝雪又道:“这几日正是危险的时候,殿下您得为腹中的胎儿着想,万一压着他了怎么办?”
这句话真是百试百灵,每当秦久慈不想吃饭不想动身不听话的时候凝雪都拿这句话来吓唬她,这次也不例外,秦久慈一个翻身从被子里坐起来,头发被捂着乱糟糟的。凝雪将她的头发抚顺,说道:“殿下,许小姐也是为您好,您若是不爱听咱们便不听了。”
秦久慈眼睛盯着窗框上的木质花纹,问她:“真的是那样么?”
凝雪不知道她指的是那件事,说道:“殿下心中自有定断。”
秦久慈说道:“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人。”
面对流离失所的百姓露出悲伤之色的韩凉,精读国策军书寒窗苦读的韩凉,月下为她抚琴的韩凉,临走前海誓山盟的韩凉……怎么可能都是假的呢?
凝雪看秦久慈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忍再指责,她道:“殿下,若是乏了就先躺会儿,奴婢将送来的寝被拿出去晒一晒,晚上给您换新的盖。”
秦久慈应了一声,躺下了。
……
靖国。
承泽宫。
一个与韩凉肖似的脸气若游丝的躺在床榻上,如同一个破败的风箱似的,他的胸口与喉间疼痛难忍,每每呼吸一口气他都觉得自己是在承受着一种变态的刑法。因为疼痛的缘故,他他双眼突兀,脸颊凹陷,消瘦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蜡黄色。
忽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走到承泽宫的门前二话不说踹了门就进来了,看清来人后,吓得里面的宫女太监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韩凉面色铁青的走过来,身后跟着一脸怒意的方天明,韩展风费力的扭头过去,看到韩凉这幅样子,他强忍着疼痛从喉间挤出一声嗤笑。
韩凉走到他面前,开门见山道:“安陵是你下令屠城的?”
韩展风不屑道:“都、都是些废人,留着做什么?”
城内几万的百姓,竟被他轻飘飘的一句废人给打发了。方天明可没有韩凉这么好的耐力,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去打他一拳了。
韩凉道:“你为何如此残忍?安陵百姓何错之有?”
“生于靖国,就是他们的错。”韩展风说道,“那我那个被你害死的弟弟何错之有?你竟将他硬生生的溺死在湖里!”
韩凉道:“他害人无数,与官员勾结搬空国库,我不该罚他么?再者说,是他害我再前,不过是自己蠢掉进湖里去了,我只不过没救他,何来是我害他一说?”
韩展风被他气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杂种——!”
方天明可没这个耐性跟他打嘴皮子仗,在后面说道:“快交出玉玺,让那劳什子的宁将军麻溜的退兵!”
“不可能的,”韩展风道,“我若是活着一日,便一日不能把玉玺给你,我若是死了,那么宁将军则会脱离朝中掌控,倒是肆意杀伐而引起的腥风血雨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方天明怒道:“你!你卑鄙无耻!”
“卑鄙无耻?”韩展风无所谓道,“谢谢夸奖。我就是这么一个卑鄙无耻之人,但那也好过残害手足兄弟的杂种。”
韩凉眼神如冰,冷冷的看着面前奄奄一息却仍是牙尖嘴利的哥哥,最终还是转身出去了。
方天明紧紧的跟在他后面,不解的问道:“殿下怎么走了?难道就这么饶了他不成?”
韩凉道:“现下宁将军手中拥有兵符。韩展风以百姓为挟无非是自己想做皇帝罢了,既然他想坐龙椅,那便让他做好了。”
只要能保全她,唾手可得的皇位算的了什么?
方天明虎目圆瞪,嚷道:“殿下说什么!?这皇位非你莫属不可,现下你竟然要把皇位让给那个病秧子?!”
“让位?”黑兜帽的男人转过身来,脸部依旧是虚无的一片黑雾,“亲口说的?”
宁将军道:“千真万确,是他亲口与方天明说出来的。”
男人笑了一声,诡异的音调在山洞里不停的回荡:“真是有意思的很……罢了,随他去吧,那个绣花枕头来做皇帝正好节省了我们的时间。到时候在弄下韩凉还麻烦,如果换成他的话,倒是简单了许多。”
宁将军说道:“主上英明。”
男人问道:“对了,韩盛的墓里可有什么状况么?”
宁将军道:“一切安好,墓前守卫森严,并未有人前去探寻尸体。前日属下刚去看过,棺材里的东西好好的都在。”
男人淡淡地‘嗯’了一声,嘱托道:“切不可掉以轻心,韩凉向来谨慎。”
宁将军应道:“属下明白!有一件事属下还未禀报。”
男人利落道:“讲。”
宁将军道:“秦国太子秦洌生死下落不明,秦昭帝为平扶军心御驾亲征,我军人员伤亡惨重,恐怕不敌对方。”
“无事,”男人道,“叫韩凉去打。”
宁将军道:“除了方天明那个莽夫之外,大部分都是太子党,朝中并没有支持他的官员,他如何与秦国大军抵抗?”
男人道:“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手里面定有一支精锐军。若是手中没有兵权,他是不会回来的。阵法已成,这天下即将由我掌控,万万不可再此除了差错。此事你不必在掺和,只等他们两方斗至你死我活,趁着两败俱伤之际,我们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宁将军道:“若是他抵不住秦国大军该怎么办?亦或是他大败秦国,众臣推他为帝又怎么办?”
男人道:“不可能,他是念旧之人,怎么可能亲手让自己心爱之人承受亡国之痛?他是主和的,不过是想结束战争,他越是想快点结束,咱们就越要阻拦。雎陵久攻不下,你一会儿去找老头子,把毒药撒在雎陵上游,本座就不信还拿不下一个小小的雎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