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久慈转醒,发现自己竟躺回了久别的软塌上。
映入眼帘的不是秦澈不是她父皇也不是韩凉,而是紫玉。
“还疼么?”紫玉问她。
秦久慈身上酸软的没力气,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别的感觉。紫玉看她这模样也不像是疼的样子,对她说道:“你脚上的伤口被水泡的溃烂,已经包扎好了,这两日少走动安心躺在床上养伤吧。”
秦久慈撑起身体,问道:“是秦澈将我带回来的?”
紫玉反问:“不然还能有谁?”
秦久慈知道他大哥二哥对她好,万万没想到他竟会从地牢将她救出来,“他人呢?”
“进宫去了,”紫玉拿出一个白玉瓷瓶,“这是祛疤的,每晚睡前涂在脚踝周围,等过几日拆了纱布便可直接涂抹在伤口上。”
秦久慈接过,道了声:“知道了。”
紫玉交代完后欲要离开,秦久慈问他:“秦澈呢?”
“在宫里。”紫玉的脚步一顿,回答说。
“父皇将他招进去的?”秦久慈说。
紫玉说道:“不是,是他自己要去的。”
末了,加了一句:“他去请罪。”
……
“逆子!”秦昭帝大发雷霆,怒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闯内宫、劫囚犯,一个一个的,要皇家的颜面往哪放?”
秦澈垂首不语。
秦久慈说道:“枉费朕二十年栽培,怎么你就和太子能差这么多?!”
“父皇息怒,”秦澈道,“儿臣自小便不如大哥,父皇要罚便罚儿臣一人,韩凉是儿臣放走的,温恪无辜受牵连,还请父皇饶她这一次。”
秦昭帝怒极反笑,说道:“果真是亲兄妹,说出的话都一模一样。”
“秦澈,你比温恪大五岁,怎么还是同她一样一副孩童心性!你怎的能这样糊涂?!你就不能学一学洌儿么?”
秦澈道:“儿臣自小就不如他,父皇是知道的。”
秦澈说这话,其实不然。
三个子女之中,温恪幼稚,秦澈洒脱,若说稳重能撑住大局的,非秦洌莫属。
秦洌虽是与秦澈相仿,但两人性格截然不同,秦澈聪俐鬼点子多,幼时便显露出机灵的模样来,逢人三分笑会办事会说话,说实话秦昭帝一开始是有意将秦澈设为太子的,可未曾想秦澈无心此位。而大儿子秦洌自小便刻苦,他不及秦澈聪慧,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秦澈睡觉他读书、秦澈玩耍他练武,两个儿子一动一静。秦洌主大事,秦澈再侧辅佐。在外人看来是羡慕不已,只有当父母的昭帝和柳后才知道秦洌的多么用心多么刻苦才走出秦澈的影子,坐到如今的太子的位子。
秦昭帝说道:“妄自菲薄,白白浪费了一个好脑子!”
这时,外面安德海轻敲了敲门,禀告道:“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秦昭帝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秦澈,沉声道:“让他进来吧。”
秦洌进门见到秦澈在这里并未多露出惊讶之色。行过礼之后秦昭帝叫他坐在一侧的椅子上,问道:“准备好了?”
秦洌点点头,道:“回父皇,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父皇您下令了。”
秦昭帝叹了口气,问道:“太子妃那边可安顿好了么?”
秦洌答道:“晴瑛产期在腊月,现下身子无妨,都安顿好了。”
秦昭帝说道:“那就好,此行凶险,你只需稳定军心即可,且不可亲上战场。知道了么?”
两人旁若无人的进行商讨,跪在殿下的秦澈却是越听越心惊,敬茶的问道:“大哥要出征?!”
秦洌说道:“没错,三日之后便启程安陵。”
秦澈皱眉问道:“这么匆忙?前线可是出什么事了?”
秦昭帝冷笑一声,说道:“还不都是你们做的好事!?”
秦洌在一旁解释说道:“军中机密地图和兵将排布丢失,韩凉又在此时逃跑两者联系到一起难会另众位将军起疑,此行前去便是稳定军心之用,不会亲自上战场。”
秦澈道:“战场上生死瞬变,大哥你此去凶多吉少,为何不能派别人去?”
秦洌说道,“多少也有些武艺傍身,再者男子保家卫国乃是天经地义,本宫身为国之太子,怎可临阵退缩?”
饶是只呆在军帐中指挥,秦澈还是不放心,“若是大哥出了什么差错——”
“若是真的担心太子,你便替他去前线罢。”秦昭帝忽然说道。
秦洌随即反应过来,说道:“父皇可别再逗弄二弟了,他去怎么能行,还是儿臣前去最为妥当。”
秦澈说道:“大哥,父皇此言未尝不可试,若是我——”
“你去能做什么?”秦洌略微有些不悦,“你常日里掌管金库税收,政治军事你不是从来都不感兴趣的么?”
秦澈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秦洌冲秦昭帝道:“父皇,儿臣辞行前可否再看一眼温恪?”
秦昭帝微不可见的叹息一声,无力的摆摆手说道:“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养心殿的门,两位皇子走后,安德海上前问道:“皇上,可要歇息?”
秦昭帝道:“不必了,还有折子没批完。对了,温恪的病如何了?”
“只是染了些皮外伤,养养便好了。”他递上一小碗银耳莲子羹,说道,“反倒是皇上您今日的身子是越来越差了,皇上,龙体为重啊。”
“道理朕都明白……”秦昭帝说道,“哎,可是这一个个的,都不叫朕省心。裕王府毕竟不是久留之地,这两日叫人过去冷宫找一间能晒着光的屋子,等她身子养好了你将她带到冷宫去吧。起码算是给外臣一个交代。”
安德海微微躬身,道:“奴才遵旨。”
……
“什么?!出征?!”秦久慈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惊讶和不可置信,她的动作幅度过大导致自己脚踝处刚刚才长好的伤口又裂开了,殷红的血迹透过层层的纱布在白皙的脚腕处格外显眼。可秦久慈此时顾不上这些,又问了一遍,“大哥,你要出征?”
“阿慈,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秦洌虽是不悦的语气,可眉宇之间充斥着宠溺之色,“不过是出征罢了,有什么可惊讶的。”
秦久慈想的和秦澈如出一辙,说道:“可你是太子啊,秦国未来的天子,若是出了半点差错可怎么办?”
秦洌说道:“我是个男子,自然是要出征打仗、保家卫国的。倒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长大。”
秦久慈说道:“大哥!你为何如此的不听劝,此事并不是你非去不可,季大人的大儿子、安泰王府的许怀霆、兴安侯的世子、哪一个去不成?偏偏要你这个太子去?”
秦洌苦笑不得道:“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秦久慈不理解,他们之中随意拿出哪个都是可撑得住场面的,你怎么铁了心的就要去送死呢!”
秦洌说道:“不是我铁心去送死,慈儿,我是一个男人,不论我是太子也好平民也罢,保家卫国是我的责任。”
秦久慈一双小鹿似的眼睛死死的等着他,秦洌受不了如此赤/裸/裸的目光,说道:“乖慈儿,安心在宫里等着大哥凯旋归来。”
秦家的三兄妹,个个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倔强。
秦久见他去意已决,也不知该在说些什么,只听秦洌说道:“有一件事大哥要嘱托你。”
“何事?”秦久慈问道。
“晴瑛她待产在即,最近得知我要出征心情不大爽利,我离开永安之后,你时常去找她陪她去解解闷儿,她最待见的便是你这个小妹子了。”秦洌认认真真的嘱咐道。
秦久慈自然想都不想的就答应,应了一声:“好。”
……
郑京。
昔日的郑京虽是边塞区域,但由于常年往来通商之故,此地逐渐成为通路要塞,来自五湖四海的商人在此停歇落脚,原本只是一个小村落的郑京经过近百年的变迁。已经成为了一个能够容纳二三十万人的大城。
此地的常住居民少,大多都是往来的商贾游客,于是郑京的勾栏花院、青楼酒肆的烟花之地倒是不少。
而经过战争,昔日伫立在边疆拥有着一份独特火辣的女子艺伎们皆是被埋没在此场争斗之中。到处都是战争过的痕迹,街道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各色各异的尸体,路过之处饿殍满地。韩凉在经过一口干枯的水井时竟发现有一中年男子举着刀冲向怀中熟睡的孩子,看那架势像是要割下孩子的肉似的。
顾子青一个石子投掷过去将男人手中的到打掉,那男人立刻抬起头,目光泛绿凶狠的瞪着眼前的两个人,声音像磨破了的砂纸干哑的说:“不要多管闲事!”
顾子青皱眉,道:“你还是不是人?竟然饿到吃自己的孩子!?”
他怀里的孩子约莫五六岁的模样,干瘦至极,看模样像是病了似的,哆哆嗦嗦的抱着中年男人的腰部。
男人失声的朝他们大叫道:“你们滚开!若是不吃了他,老子怎么能活下来!?”